“十六。高一。”
“……十六岁啊……”
幽幽一声,小张再没了声音,仿佛刚才的话不过是呓语。
这一夜,昭示着战斗的背景音就没有停过,毕文谦睡得不算好,却至少睡着了。
第二天,继续上路的两人被炮兵营长强行添了一个引路人,理由是为了安全。也许是心虚,小张反对了一下,就默认了这个安排。
这一路,毕文谦没有放过机会,东一句西一句,不断询问着带路的年轻战士。即使还是不觉得自己的事迹有多了不起,但没有战友在身边了,他的气势,或者说脸皮,仿佛就弱了几分,含糊不过去了,被毕文谦敲零打碎地,把能交代的东西都交代了一个干净。
“小弟弟,昨天,小张唱的歌,真的是你写的?”
“在火车上写的。碰着一个战斗英雄,他可不像你们炮兵这么扭捏。”毕文谦先揶揄了一句,“我觉得啊,你们,和我从小看的电影里的军人不大一样。同样的不怕牺牲,但更像身边的人。虽然我还小,没谈过恋爱,但那什么吹灯信,肯定是不好受的。火车上认识的哥哥,还有他的战友,却没有后悔的意思。”说着,他快上两步,拉着小张的手,“小张姐姐,你有对象了没?有没有来过信啊?”
“说什么呢!”小张微红着脸,甩了甩手,却没有甩掉,“我才和你差不多岁数,哪儿有那些什么有的没的……”
这一路,就真的走到了猫耳洞。
所谓猫耳洞,是一种人工挖掘的防炮洞、防空洞,形状和猫耳朵相似。一般可容纳的人数并不多。越是接近第一线,挖掘的程度越简陋。进出必低头,站立必弯腰,再加上这里的亚热带气候……
好吧,现在是十一月,最艰苦的雨季,毕文谦无缘体会。
完成了任务,那位炮兵战士就回去了,留下了小张和毕文谦,和一个侦察连的排长,面面相觑。
“这……不是胡闹么!”
“你……”小张伸手指着那皱着眉头的中年排长,却说不出话来。
毕文谦却有些腹诽,为什么昨天那炮兵营长没这么说,又却有些庆幸他没这么说。思虑了一下,他开口说:“排长叔叔,我们这次胡闹了,也许会后怕几天;但我们要是没来,大概就会后悔一辈子了。”
“小孩子家家的,懂个屁!”排长骂了一声,却也转移了重点,“你们啊!还好不是夏天来的,不然,看着一群没穿衣服的小年轻,成什么话!”
排长身后传来了年轻战士不满的声音。“排长,不要乱说!”
“我乱说了?一个对象的照片,一群人亲,还好意思说我乱说?更有……”回了一半,排长猛地止了话头,重新对毕文谦说道,“小娃娃,你的心是好的,但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叔叔,我们来都来了,这话就不要再说了嘛!”毕文谦入乡随俗,一屁股坐在墙边,伸直了双腿,宣告着自己的心思,“我们不会拖累你们作战,只在战士哥哥们分批休息的时候和他们聊聊天。我可是和别人打了赌的,四天之内要写一首歌出来,而且得写得让人心服口服,这都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回头路上。”
“你……你这娃娃……”
排长叹了一口气,摸出一根烟来。
“忘了说了,叔叔,我身体不太好,闻着烟味儿要头疼,您能不能……”
“你是哪家的皇帝啊?规矩这么多!”
排长怒了,他身后的战士们却笑了。
“他是个老烟枪!”
“弟弟不怕,我们帮你监督他!”
“不过,你们得演出点儿什么,转移转移注意力。”
起哄声中,战士们就把他们的老排长给出卖了。
“你们这些……”
排长正要骂人,却被毕文谦夺了话头:“小张姐姐,给哥哥们唱起来,好不好?”
“好!”
小张抿着嘴笑,唱起了自己已经熟悉的《血染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