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禾依心里打鼓,嘴上还要配合着,“小孩子,除了吃就是睡,白白胖胖才讨人喜欢。”
周逸辞嗯了声,“他不爱哭,听说昨天吓哭了。”
梁禾依就知道周逸辞那么疼爱文珀,一定会质问这件事,她早就做好准备,避重就轻说,“我抱了抱他,程欢下来以为我要伤害文珀,和我抢孩子,我虽然小心护住,但拉扯中可能碰到了,他觉得害怕,才啼哭出来,但我又哄了哄很快就好了。”
周逸辞想象着程欢炸毛的样子,她轻细娇柔的嗓子要发出剧烈哀嚎的声音,他心里觉得很好笑,也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其实并不了解她对于生活的畏惧与担忧,他以为她活得很快乐,在他保护之下每天都无忧无愁,拥有可爱的孩子,拥有不再需要卖笑的夜晚,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年华与悲欢,原来她小心翼翼藏匿着这么多恐惧和哀伤。
梁禾依见他今晚脾气很温顺,她故意试探问他怎么不在家里陪文珀,周逸辞沉吟了片刻,似笑非笑看她,“你不知道吗。”
梁禾依抿唇,拿不准该怎样回答,周逸辞继续说,“她们已经不在我身边。”
不知是怎样莫名其妙的一种感受,梁禾依听他吐出这句话心里有点酸,她凝望他深邃好看的眉眼,试图找到一丝哀伤或者悲愤,然而全都没有,一如往常的平静。
她不觉得这样的平静是好的。
人的过于平静,是他的疏离与不肯袒露。
梁禾依仗着胆子抓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温热包裹他冰凉指尖,周逸辞没有抽回,也没有回应,这个节骨眼上对她而言已经非常满足,证明这件被她看作会引发毁灭的事,云淡风轻的过去了。
程欢在他身边,他总觉得割舍不下,总想要占据,不希望终止这段关系,他会想象自己多舍不得,多么不适应她从自己世界消失以后的生活。
可她真的走了,带着文珀一起走了,还是自愿跟着一个男人离开,她打了周逸辞的脸,也浇灭了周逸辞对她的情分,梁禾依想她大约真的要从他心上被拔除了。
拔除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被岁月的风霜与沙尘填满,活在微不足道的过去里。
再无法参与他的现在和以后。
周逸辞何其骄傲,他怎么会忍受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与抛弃。
他绝不会低头再要回那个不知安分的女人,梁禾依觉得自己总算苦尽甘来,把这一切筹谋得天衣无缝,她知道从哪里才能击败程欢强大的内心,她也知道天下女人对挚爱男子的软肋,她死死捏住,毫不犹豫。
她才耗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独占周逸辞,白玮倾耗了七年,还不是死得那样惨烈。
驾驭男人算计爱情的本事,只有她梁禾依厉害。
周逸辞没有和梁禾依挑明是否她联络的穆津霖救了程欢,他知道肯定是她,除了她也没人有这样的胆量算计他,她装傻不语,他又何必戳破闹一场,对结果于事无补,还会让他通过梁锦国得到的资源变得岌岌可危。
他整个人非常疲累,洗了澡对着镜子看了很久,下巴上的胡茬懒得刮,把他衬托得那般沧桑与惆怅。
他看着自己这张脸,想起他还跟着母亲生活时,他每天都在吃什么做什么盼什么,被灌输着什么,他已经有二十年不再回味那样的生活了。
那是他最黑暗的岁月。
也是他最难忘的岁月。
没有那样跌入谷底的悲哀,就无法成就这样攀上云端的自己。
他不愿想自己失去什么,得到什么。
他怕这样的回味会让他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