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不是比赛,不能抢进,要有序地一个一个进。
跃迁通道是军民共用的,事故往往都发生在通道刚刚打开和即将关闭的时候——后者还能靠“宁可少进不能多进”的原则规避一二,而前者则需要对时机的精确把握,所以一向是军用星舰先进。
周晓辰打到“前进一”:“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慢吞吞地进通道,关键是这么磨叽还能第一……”
在比赛里人人都开到“前进四”,恨不得抢出狗脑子,就这样还抢不到第一个!
阿里克谢又被她逗笑:“第一可是很危险的。”
事实上,空间跃迁是人类还没有真正掌握的技术——人类仍然无法制造虫洞或折叠空间,只是在一次非常偶然的事故中学会了利用它。
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四艘激烈交战中的星舰因粒子束对撞,意外激活了后来被称作“诱导”的坐标,打开了空间通道,几乎被传送到了宇宙的另一头。
观测到它们的离奇失踪,急于寻找队友的两艘联盟星舰不知道是怎么脑洞大开,在量子涨落还未平息的原坐标点模拟了刚才发生的粒子束对撞,再次激活诱导,居然真的把四艘失踪的星舰传了回来,而里面的人居然还活着!
他们是第一批穿过虫洞的人类。
那场战役谁也未能全歼另一方,这件事于是无法保密,双方回去各自研究后,将那个几乎存在于宇宙另一头的稳定虫洞各自命名为“烂柯”“twist(扭曲)”。
此后双方又几乎同时发现了“诱导”的使用方法:在跟烂柯建立纠缠后,通过打开一个微型入口,能够“借出”烂柯的能量,打通一条连接烂柯的通道。此时在目的地如法炮制,同时打开一个出口,就能以烂柯为中转站,实现跨越星系的传送!
由于维持通道稳定的能量是借出的,通道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会关闭,将能量还给宇宙,一次只能转移最多数十艘星舰,且打开通道形成的巨大能量潮汐需要一定时间平复和观察,通道不能频繁打开。
此外还有成本问题,以及和其他星系、还有帝国的协调——大家都使用同一个“中转站”,如果“撞车”乐子可就大了,轻则传错地方(指错个几十光年),重则大家一起变成黑洞里扭曲的幽灵。
跟其他“黑箱”技术一样,空间跃迁仍然是昂贵和冒险的,全体乘员都要签个类似“生死有命”的声明。
几百年来,因为跃迁事故生死不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个位数——他们的命运固然引发了无尽的猜测,但恐怕将永远无人知晓。
在这一天前,周晓辰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与想象中不同,穿越虫洞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强烈的眩晕往往在抵达目的地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出现,且一直被怀疑其实是巨大加速度和心理恐惧造成的,而非穿越本身。
仿佛进入一个万花筒,四面是扭曲的光,万千星辰在周身旋转,而后一切就都凝滞了。
几个呼吸后,周晓辰觉得不太对劲:“……要这么久吗?”
阿列克谢的呼吸仿佛都停了:“不对!”
如同按下了“时间暂停”,在不再流动的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当理性从巨大的震惊中回归,感觉到的却是巨大的荒谬。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感官上已经度过了以分钟计算的时间,几乎无法再自我欺骗“一切正常”,周晓辰才从这种荒谬中回过神。
当最恐怖的命运撞到眼前的时候,恐惧这种情绪却消失了,仿佛物极必反,周晓辰残酷的幽默感居然在这个时刻复活:“想到将来历史会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我们一同消失在虫洞中,居然有点浪漫。”
阿列克谢突然抓起她没有放在操作杆上的那只手,紧紧扣住——透过露出手指的防滑手套,能感觉到他的手很热,有点颤抖。
“物理定律居然真的仍然存在,”周晓辰大为惊异,“掉进虫洞的人,真的能在人类的视界之外安然度过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