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别人。”
王有龄捐官成功,回到浙江不久靠何桂清的关系便当上浙江海运局“总办”。但时来运转的那份春风得意,仅在他心中停留了一天,便被一千斤重担压得不见踪影。海运局负责朝廷每年征收的粮食运往北京,原先这些粮食主要是靠漕帮经运河运达,但由于运河年久失修,加上干旱,沿路漕运不畅,粮食久运不出,朝廷已开始严辞催逼。前任主管已因此而自杀,如果王有龄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后果是不言而喻的。
胡雪岩想到一个能解燃眉之急的办法:到上海就地买米,然后海运到北京。王有龄甚为高兴,于是由胡雪岩出面,在他过去当过学徒的信和钱庄借贷到20万两银于,然后和王有龄、张胖于一行人向上海进发。打听到上海松江漕帮的通裕米行有十几万石大米刚好够数量后,胡雪岩和张胖子来到松江漕帮总部。胡雪岩先打通松江漕帮当家人尤五的师父魏老爷子的关系,说好通裕的这批米借垫给海运局,到时仍归还米。因为米价在看涨,现在卖了很不划算。但是,在尤五与胡雪岩、张胖子一起吃饭的席上,尤五虽然因师爷放了话,嘴上连说:“好说!好
说厂但心里仍颇为踌躇。
尤五有许多难处:帮里的亏空票填补倒在其次,眼看漕米一改海运,漕帮的处境异常艰苦,无漕可运,收人大减,帮里弟兄的生计,要设法维持,到处活动打点托情想办法,哪里不需要大把的银子花出去?这一切都全靠卖了这十几万石的粮米来应付。如今垫给了海运局,虽然有些差额,但将来收回的仍旧是米,与自己这方面脱价求现的宗旨完全不符。
胡雪岩察言观色,知道尤五在盘算,于是很诚恳地说:“五哥,既然是一家人,无话不谈,如果你那里为难,不妨实说,大家商量。你们的难处就是我们的难处。我们不能只顾自己,不顾人家。”
尤五心想,怪不得老头子看重他。于是感激地答道:“爷叔!你老人家真是体谅!不过老头子已经有话交代,您就不必操心了。今天头一次见面,还有张老板在这里,先请宽饮一杯,明天我们遵照吩咐就是了。”
“话不能这么说!不然于心不安。五哥!”胡雪岩很认真地说,“我再说一句,这件事你们这方面能做才行,如果勉强,我们宁愿另想别的办法。江湖上走,不能做害好朋友的事情。”
尤五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讲了自己的难处。听后,胡雪岩立即和张胖子商量,请信和钱庄放一笔款子给漕帮,以帮助他们解决眼前的困难,将来卖掉了米再还。由于胡雪岩此前已将张胖子说服,张胖子很爽快地就答应贷款10万两银子。尤五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胡雪岩刚一出道,就显示出自己的不同凡响,人情练达、处事周到,善于为他人着想,帮人帮到实处,一下子就贏得松江漕帮的信任与尊敬,也为自己以后的生意找到一条可以放心托靠的臂膀。
做事总要为别人着想,这是胡雪岩与人交往时放在首位的原则。一个要想有大作为的经营者,做事应有一种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问题的观点,设身处地想一想对方的利害得失与困难,再作出自己的决策,使自己的决策不仅有利于自己、避免损害对方的利益,也使对方容易接受,从而乐意跟你做事。
在合伙经营中,如何处理金钱债和人情债的关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金钱和人情债互为消长的时候,胡雪岩首先考虑的是后者。他说:“金钱债背后的‘人情’,向来比金钱更重要。”
胡雪岩第一次做“洋庄”,可谓费尽心机:他花大力去收买人心,拉拢同行;多方策划控制市场、垄断价格;在漕帮首领、官府势力和外商买办之间,不遗余力地周旋打点,还要和同一阵营中心术不正的朱福年斗智斗勇。经过这一番艰苦的努力,胡雪岩终于做了第一桩销往洋庄的生丝生意,赚回了18万两银子。
然而,这笔钱听起来数目很大,但由于合伙人太多,开支也过大。当胡雪岩给合伙人分了红利,付出了利息,除去各种打点所花的费用后,他已是分文不剩,甚至连原先的债务都未能清偿,留下1万多两的亏空,差不多等于白忙一场。开始时,胡雪岩也想不开,但很
快地他便意识到,即使自己连一两银子也没赚到,也要该分的分、该付的付,决不能亏了朋友,欠下人情债。
做出这样的决策,胡雪岩虽然在金钱上吃了亏,但却使他得到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他的合作伙伴和朋友们都从这件事情中,发现胡雪岩卓越的经营管理才能,看到他对待朋友的真挚情意,认为他是一个值得信任与合作的伙伴,这使胡雪岩在以后的经营中得到更大的收获,他后来所做的所有大宗生意几乎都是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完成的。
一个优秀的经营者,不仅要善于处理金钱债,而且要善于处理金钱债背后的人情债,事业才能像胡雪岩那样,左右逢源、兴旺发达。
做生意讲情义,可能有些人不理解。其实,人情债就是一笔生意账,不注重人情,别人也不愿给你讲人情,生意还怎么做?胡雪岩做生意很注重情义,由此结交了许多江湖朋友,这使他在生意场中屡屡成功。
有一次,王有龄十余艘载着20万石官粮的海船从宁波港出发,准备驶往天津。不料,船队行至上海时,被漕帮用几十艘小舢舨装扮成的火船给烧丁个干净。消息传到海运局,王有龄闻之大惊,赶紧呈请巡抚衙门调查真相,缉拿纵火犯。
可是,十几天过去了,此事仍毫无头绪。王有龄心急如焚。这时胡雪岩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查到什么消息了吗?”王有龄急切地问。
“当然,这是漕帮中的青帮所为。”胡雪岩神色凝重地说,“这事说来话就长了。”
于是,胡雪岩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王有龄的海运局砸碎漕帮的饭碗。自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以来,南方产米之地,每年都要运粮北上。千百年来,这种粮运逐渐发展壮大,除运粮米外,也有别的物品,统称为漕运。参与漕运行当的人,包括船家、账房、伙计、船老大诸班人马,以及运河两岸以运输为业的人家,结成了“漕帮”,以互相支援,调节关系,统一行动。
清朝以来,由于政府漕运管理机构视漕运为肥肉,人人染指,使得漕帮日渐
衰败,于是,漕帮逐渐帮派组织化,明火执仗或趁月黑风高时,大行抢劫。后来,漕帮又在运河中设卡收税,无视法度,犹如另外一个王国,让朝廷甚为恐慌。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后,京杭运河
经常受战事影响,漕运更为不力。于是有大臣建议,何不改漕运为海运,可既不受战事影响,又可使漕帮势力自然消亡,解决国家的心腹之患。
于是,朝廷成立海运局。此局一开,果然运输比漕运有效力,海运局也因此而大发。然而,这对漕帮众兄弟来说,却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由于朝廷粮米不再由运河北运,这等于是夺了漕帮的饭碗,于是许多帮内人员把目光投向了海运局,准备报复。王有龄的运粮船队就这样被烧了。听完胡雪岩的述说,王有龄沮丧地说:“如此说来,那就只有关门,让朝廷下令恢复漕运吗?”
“那也未必。”胡雪岩说,“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如今漕帮敢烧毁朝廷粮米,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朝廷追查下去,只会把漕帮逼上绝路,狗急也会跳墙,更何况,他们暗箭难防,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如现在去与青帮谈和,分他们点好处,息事宁人。”
于是,王有龄请胡雪岩亲自出马去和谈。胡雪岩当仁不让,准备一船杭州特产,找到在
青帮当小首领的朋友陈三,乘船来到青帮的总部。与首领廖化生见过礼,送上一船杭州土产之后,胡雪岩又从怀中取出一张10万两的银票,放在盘上,双手奉献给廖化生。
廖化生瞟了一眼,露出一点喜悦之色说:“胡先生,你不带兵,却带来银票,想必有什么谋划?”
胡雪岩说:“前辈,雪岩今日前来,不过是因仰慕漕帮的声威,前来致意罢了。”
廖化生哈哈一笑:“胡先生,你真会说笑话,今日的漕帮如西山之落日,哪里比得上海运局的声威!”
胡雪岩说:“朝廷法令多改,全然不体谅民生的艰难,而海运局,迫于朝廷王法,也不得不照章办事,难处都在里面,哪里谈得上什么声威!”
廖化生说:“我们是民,海运局是官。官既不为民着想,民又何必为官开方便之门呢?”
胡雪岩说:“这次王先生的船被烧后,浙江巡抚严令追查真凶,明查暗访,近日得了一封密函,要求皇上亲启。”
廖化生敏感地问道:“胡先生可知道其中有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