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顶着风雨,一步步走近,伞遇风倾斜,只遮得下分毫之地,濮阳身上湿哒哒的,云鬓都乱了。连她都如此,侍奉的宫人便更不必说了。卫秀唤了仆役来,令带这几位下去收拾一番。
又望向濮阳。
濮阳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冒着风雨来此委实任性了些,便解释道:“我出门之时,雨势尚是温和,谁知行至半道,雨骤风急。”
算着时辰,也确实如此,可府中亭台遍布,纵是已至半道,寻一处躲一躲又有何难?
卫秀责备地看着她。
濮阳知瞒她不过,见她责备,也觉自己太过心急。
只是这几日,她能感觉到她与先生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先生仍如往日一般淡然温雅,可她们谈论正事之时,她的双眸会专注地看着她;她与她说些暧昧的话,她仍是言辞避闪,神色却是柔和的,看她的时候隐有无奈与纵容,不像是拒绝,更似一步步放任她走近。
因这种种,引得濮阳更加放不下她。这样的相处是很好的,淡淡的,却包含着暖融融的关怀与默契,仿佛相视一眼,便能感受彼此所想。却又挠得人心痒,想要日日见着才能安心。
濮阳正欲为自己心急辩解一声,便看到卫秀衣袍上沾的水珠,忙转口道:“先生衣衫湿了,且去换了吧。”
分明是她身上湿得更厉害,她却只看到了她衣衫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湿意,卫秀看了眼外头的疾风骤雨,口气柔和下来:“请殿下随我入内。”
雷雨天,天色灰蒙,室内便也暗了,门窗紧闭,如夜幕降临前的余光,只是依稀可见。此处是卫秀卧室,濮阳第二回来此处,行走略显迟疑。
卫秀已径自去取了巾帕来与她:“秦寺人妥帖,定已去取殿下衣衫了,殿下且擦一擦。”
濮阳正环视这间内室,有些拘谨地接过巾帕,道:“谢过先生。”
她以巾拭面,卫秀则去取了毯子来,欲让公主围着取暖,以免湿气浸入,受了风寒。她自屏风后绕出,便见濮阳捏紧了巾帕的手停留在下颔。
室中光线昏暗,眼前的人如隔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明知就在那里,望过去,却无法看清她的一颦一笑。殿下此时微微垂首,卫秀看不到她的神色,但她可以感觉到,殿下此时是局促不安的。
她今日所着,是一身鹅黄的襦裙,本是端庄的裙裳,遇雨沾湿,却显出一种别样的魅惑来。光洁修长的颈露在外面,连带锁骨处的肌肤都依稀可见。肌肤沾了水,水珠在白皙的肌肤上欲滴未滴。
在外时仓促不觉,可此处,是卫秀寝居,室中只有她二人,风雨雷电都隔绝在外,便如两个世界。
女子天性便是矜持的,濮阳羞涩,见卫秀出来,她忙匆匆地擦拭自己。那忍耐羞赧的模样,一举一动,皆道不尽的娇羞,这娇羞本该魅人,本该诱惑,本该使人心驰神往,可在卫秀眼中,却只让她觉得心疼。
这种心疼来得毫无缘由,可偏偏,卫秀就是觉得殿下需人怜惜,需人爱护,可那人绝不会是她,不敢再看,亦不敢再想。卫秀忍耐心乱,将毯子奉上:“殿下且以此勉强取暖,我去外面看秦寺人回来了否。”
此时情景,既尴尬,又羞耻得慌,濮阳胡乱地点了头,偏生,她又忍不住去看卫秀。卫秀仍是气度温雅,目光恬淡,可濮阳却发现她的呼吸变得格外清浅,二人的目光一碰上,便飞快地各自挪开。
外头风雨已歇。黑黢黢的乌云也被驱逐,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夏日雷雨,本就是一阵一阵的。方才冷雨大作,过不得多久,兴许便有阳光。
秦坤动作极快,且思虑仔细,念及殿下不久将入宫,便取了一身宫装来。卫秀令一婢子将干净的衣衫送了进去,自己则在堂上等候。
阿蓉煮了姜汤来,濮阳换了衣衫,恰好喝上一碗。
姜汤熬得浓稠,入口辛辣,却是驱寒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