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霆住的房子陈家宅门第三进院子,就在陈良雍和佟氏的后院,陈家台门每进院子的密闭性和独立性都很好,陈云霆的院子有一个正门供出入,还有一个后门就在小花园后边的墙上,是常年上锁的,其他后边几进房子住的是一些总号上的几位管事、伙计等等,还有专门放置货物充当货仓的院子,那些人往后院走并不需要穿过前边的院子,都在旁边有单独通行的独立走廊。
这个由小花园空地改建出来的小小练功场上有木人桩、沙袋、墙靶等,这些东西都是练咏春拳的用具,因为陈云霆的体质并不适合张铁塔练的那种少林硬气功,张铁塔本身也并不练咏春,但据说张铁塔年轻时曾经和一个练咏春拳的女子要好,女子不仅教了他一些咏春拳的套路和招式,还把一本咏春拳谱赠给了他,这些年,张铁塔凭着这些倒是把陈云霆的咏春功夫给教出来了。
小时候,张铁塔对陈云霆每天练功的要求很高,早晚各有打一个时辰的拳,打了几年基础以后,陈云霆也长大了,该学得也学得差不多了,渐渐的陈良雍安排给陈云霆的学业也多了起来,所以近几年张铁塔已经不再硬性要求陈云霆的练功时间了,只叮嘱有空就练练,别生疏了就好,毕竟底子已经打好了,以后精进到什么程度还得看机遇和天份了。
陈云霆练功的事只有身边几个人知道,别的人一概不知,就连陈良和也是不知道的,陈良和平时也不会进陈云霆这个小院,甚至连自己住的那进院子也不经常住,青楼妓院、烟馆赌坊才是他的常年居住地。
来到后院,陈云霆先是打了几趟拳,又打了会桩和沙包,秋红一直坐在旁边的石塔上托着下巴痴痴的看着,不时的过来帮陈云霆擦把汗、递口水,练了大约有两个小时左右,陈云霆停了下来,要看下时间,又发现没表了,一时没表还真是不习惯。
陈云霆:“秋红,现在几点了?”
秋红:“少爷,我没表啊,你自己不是有表?”
陈云霆:“哦,可能忘房里了,没带出来。”
秋红:“看天色应该是晚上九点多了吧,要回去了吗?”
陈云霆:“嗯,你先回房,我去前院看看我爹回来了没有,我找他还有事。”
到了前院,陈良雍已经回来了,正和佟氏坐在厅里喝茶闲谈,陈云霆走过去:“爹,刚回来?”
陈良雍:“嗯,你这是刚练完功?今天去湖口分号的事怎么样?”
陈云霆:“是,今天有空打了几趟拳,我正是要和您说这件事。”
在一旁坐着的佟氏对生意上的事向来不过问,见爷俩儿要谈事,说了一声就先回房了。
陈良雍:“说吧。”
陈云霆:“胡掌柜说最近又召了几个伙计,人手是够了的,只是后院的库房年久失修,也有些小了,想趁梅雨季节到来之前修缮扩建一下,大概需要一万块钱的费用,这是他写的条子,上边有细目,我带过来了,您看下。”
陈良雍看了看:“嗯,这个是正事,该花的钱得花,我这就签了字,赶明儿派伙计送过去就让那边找人动工吧。”
陈云霆忙从一边的书桌上拿过笔墨递过来,陈良雍签了字又盖了章放在了一边,陈家的规矩,从东家和少东家手里亲自批出去的条子必须是签字盖章双重保险,为此,陈良雍也帮陈云霆提前刻好了章,还嘱咐陈云霆只要出去跑生意上的事就随身带着,陈云霆其实没敢说,今天第一次以少东家的名义去湖口镇就忘记带了,好在也没用上。
陈云霆:“爹,下午回来早了会儿,我去帐房,正巧碰上我二叔跟乔先生在谈什么,我一进去二叔就站起来走了,我还看见乔德财把桌上摆的一个蓝皮的小帐本很快的随手放到了抽屉里,我怀疑从那个帐本上能发现点什么。”
陈良雍:“爹每天在外边忙的时候比较多,帐房这边其实这么多年乔德财一直以来还算守规矩,只是这两年你二叔接手出云镇分号以后和乔德财混到了一起爹才觉得他开始有二心了,爹也猜到他们之间肯定有黑帐,只是一直也没找到证据,看来那个蓝皮帐本是个关键,你多接近接近他,找找他的弱点,看能不能拿到那个帐本,如果真是黑帐的话我们也好有个他的把柄放在手里,以后他真要对陈家不利也不至于太被动。”
陈云霆:“好,我会的,您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陈良雍:“和王家老爷还有以前几个官场上的旧交见了见,晚上一起到同兴楼去吃了个饭,王家老爷说据他儿子王知事透露过来的消息,你二叔跟保卫团副官孟二冬拜了把子后,经常一起喝酒吃饭赌钱逛窑子,这吃喝玩乐的钱基本都是陈良和出的,你就知道你二叔都把分号的钱拿去花到了哪了,他现在是不仅供自己花,还要供那些个兵痞花,这可是个无底洞。”
陈云霆:“孟二冬……我好象听说过这个人,听说是县保卫团团长孟卓业的侄子,经常仗着手里有人有枪在外边吃拿卡要、欺负百姓,倒没听说过孟卓业人怎么样,也不管管这个侄子么?”
陈良雍:“哼,保卫团哪有什么正经人,无非是一些兵痞罢了,这个孟卓业我在一个场合倒是见过一次,大概四十几岁的年纪,但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听说没少从绍兴城的商户手里拿好处,就连我们陈记每年也是给他送些好处的。”
陈云霆:“保卫团归哪儿管,上边也没人管么?王知事有权管他么?”
陈良雍:“现在的世道乱遭遭的,连衙门口也是隔三差五就换,听说是归省里的保安处管,王知事是管一县总体政务的,保卫团是分管县里治安的,按说王知事有权管,可眼下战争不断,谁手里有人、谁手里有枪谁就是大爷,王知事怕是也不敢硬惹的。”
陈云霆的脸上隐现担忧:“我总觉得二叔跟保卫团的人混在一起还有其他目的,真担心他们会打陈家产业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