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那女子试探着开了口,花玉妍仿佛能够体会到女子心中那种强装镇定的紧张,可男子依旧没有回应,于是女子只好再上前,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双沉静的眸子,仿若一口幽幽古井,无波无澜,透着一种与岁月相沉淀的淡泊宁静,可眉眼之前,却是一种隐隐约约,极淡极淡的愁绪与颓然,刹那间便叫女子的心弦颤了一下。
他是个活物。
花玉妍心中这样想着,便醒了过来依稀记得那个荒凉的院子,却不记得那荒院中的男女。
春去夏来,莲池花开,自从跟檀云说开了以后,花玉妍便明目张胆地从大门进出去段云衡的宅子里头学诗文,当然,依旧还是那本怎么背也背不下来的《千字文》,幸好段云衡也不嫌弃她愚笨,依旧是耐心地一句一句教她,只是花玉妍着实不是一块念书的材料,每日方半个时辰不到,她便主动开始拉着段云衡扯皮,插科打诨,用个午膳什么的,然后拍拍屁股,直接从段云衡的宅子去了竹醉楼等周文征。
只是周文征也不再是每日都来竹醉楼,花玉妍只能碰运气,大约去个三回碰见一回,自然即使是这样,花玉妍心中也是极心喜的,第二日念书的时候便能再多坚持一会儿。
夏日闷热,这一日花玉妍如愿又碰见了周文征,近来周文征不仅来竹醉楼少了,也不再买醉,只是小酌几杯,静静地坐在那里,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花玉妍同酒馆的伙计打听,知道是因为前在朝廷中打压他的一个高官被贬谪了,是以吏部似乎有起复他的意思。
周文征要被起复了,她就知道,以他的才华定会被朝廷重用。
心中暗自为周文征高兴着,花玉妍见周文征起来付了银子,便也付了帐,随周文征一道出了酒馆。
街上的人有些稀少,花玉妍瞧着天上的阴云滚滚,也是要不对的模样,便稍微加快了脚步。
她并非是在跟踪周文征,而是回郡主府的路也要走过这一条街,到了前边的路口便不再与周文征走同一个方向。
正走着,一滴豆大的水滴落在花玉妍的鼻尖上,花玉妍抬手抹了一把,再抬头间倾盆的大雨便从云层上翻了下来。
耳边有行人低低的惊呼声响起,身边行走的人群刹那间低头奔跑冲撞起来,慌乱中路边的小摊倒塌侧翻,花玉妍侧身避开迎面撞来的路人,抬头往前看去,只见周文征亦叫雨淋了,左右观望间闪身躲到了路旁小店的屋檐下。
大雨瓢泼,刹那时间便将花玉妍淋了个半湿,也来不及多想什么,花玉妍径直往前便奔到了周文征躲雨的屋檐下头。
此地并非甚繁华之地,是以亦没有什么大的商铺,矮矮的平房下屋檐窄小,贴着墙才勉强能不被雨淋到,花玉妍拿帕子手忙脚乱地抹着脸上头上身上的雨水,眸光不经意间掠过一旁之人的身上,心中倏地一惊。
周文征。花玉妍的动作顿了一下,拿帕子轻轻压着面上的水渍,小心翼翼,恨不得立马拿出身上的镜子来,生怕面上的妆已经叫雨水给淋地花了。
她还从来没有靠得他这样近过,花玉妍偷偷地飞快瞥了一眼一旁的周文征,亦是在掸着身上的水迹,虽没有注意她,可是离她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而已。
花玉妍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不敢再去看周文征,她现在这样狼狈,还真是不想叫他见着。
心中紧张,花玉妍不由绞着手中的帕子,笔挺地站着看着前头的雨幕一动一感动,连檐上的水了下来落在身上也没有知觉。
“姑娘。”
清澈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周文征转头看着那檐上的雨水直直落在花玉妍的身上,眉心微皱,好心出声提醒道,却不料花玉妍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竟是没有反应,不由又扬声喊道:“这位姑娘。”
“啊?嗯?”花玉妍做梦也没有想到周文征会主动搭理自己,回过神来,不由又是惊又是喜,有些呆愣地转头应道。
周文征看着花玉妍已经淋湿了一半的肩膀,道:“这位姑娘,你那里的位置不好,正好叫檐上落下的水淋到,不若过来一些,在下这里还干爽些。”
他叫她过去。
花玉妍只觉着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毛病,愣愣地往旁挪了两步,见周文征没有反应,又移了两步,却不敢去看他,直移到周文征方才站的台阶上,方转过头去,却见周文征已极守礼地移到了另一边的台阶下,窄窄的屋檐上的滴水瓦上落下的雨水犹如一条银线,溅到了他的身上。
“公……公子,”花玉妍的脸上飞红,道:“多谢公子。”
花玉妍本想叫周文征到她身边来一道躲雨,可是想到周文征既已让开,便是避嫌守礼,而她若贸然叫他过来,岂非显得她轻浮,是以话到嘴边,便临时一转,成了道谢。
“姑娘不必多礼。”周文征贴墙躲着雨,并没有回头去看花玉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