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开口,语气平静,和记忆里十年后她接受采访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聂清舟点点头。
“你说完了?”
“嗯,说完了。”
夏仪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后退两步,如同一只警惕而冷淡的猫,退出他伸手可及的范围后才转身离开。背影穿过竹林错落的影子,消失在学校后门里。
张宇坤和赖宁满面惊讶地赶过来,问他他们都说了什么,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夏仪走了。
聂清舟叹息一声,模仿着这个身体主人原本的语气说道:“让她道个歉不就行了,跟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多没劲儿。”
张宇坤不赞同地摇摇头,他半掩着嘴,神秘兮兮地说道:“夏仪可不是什么普通女孩儿。我听说她爸是杀人犯,在局子里关着呢。”
聂清舟愣了愣,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夏仪的父亲是杀人犯。
这个夏仪真是他所知道的夏仪吗?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警告道:“不管她是什么人,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你们不许再找她麻烦。”
他的两个小跟班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地答应下来。
待他们回到教室,短暂的午休就已经结束了,聂清舟还来不及整理关于这个时空的线索,就被迫投入到了下午化学和数学的两场考试中。
幸运的是他和“聂清舟”本就是同一个省的学生,只是“聂清舟”在常川而他在省城,他们的教材和试题都大差不差。不幸的是这个省有全国最奇特的高考制度之一,高考分数只算语数外总480,另外选考两门算等级。还剩四门学科高二“小高考”就全考完了,也是算等级。
他当年是理科生,高三选考了物理和生物,高二“小高考”考的历史、政治、化学、地理。
也就是说他高二学完简易版的化学后,从此再也没碰过化学。
如今看着化学试卷,他连元素周期表都忘了,更别说化合价、配平这些东西了,当年他辛辛苦苦学的东西轻易地一股脑还给了老师。黑笔在聂清舟手里一圈一圈地转着,他苦大仇深地看着这干净洁白的试卷,努力地边猜边写。
数学试卷发下来之前,他还心想好歹他大学学过高等数学,对付这种高中题目应该绰绰有余罢。但卷子一下来,他竟发现填空题里的名词如此陌生,他连定义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知识能不能用。
“高一上学期,学求导了么,求导符号是什么来着……”
他喃喃自语,试图在“聂清舟”的记忆里挖到点有用的知识,但正如“聂清舟”对于化学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一样,高中数学在他的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
——这小子开学这一个月来上课都在干嘛?
聂清舟体内这个好学生的灵魂坐立不安,勉强地把这两张卷子的空白都填满,然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嗡嗡作响的脑子和满书包的试卷习题放学回家,喜迎十一假期。
真想不到他一个二十六岁的多年社畜,一朝沦落到要写高中作业的地步。
常川是一座临海的小县级市,海风吹着湿润的空气,给这里带来四季分明的亚热带季风气候。聂清舟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经过海岸,转过头看去,只见阳光强烈,仿佛将沙滩上的沙子照得沸腾起来,金色蒸腾成海洋上荡漾的波光。
他看了一会儿大海,便把车停在路边,走到海岸边一屁股坐在了暖洋洋的沙滩上。他把握这珍贵的空闲时间,拿
起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目前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回到了同个世界的2011年,一种是我来到了一个相似的平行时空,这个平行时空现在也是2011年。那么验证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时空里原本的我,周彬,是否是我自己。”他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
写到这里,他放下了手里的树枝,从书包里摸摸索索,掏出了聂清舟的手机。聂清舟的手机还是个古早的运营商合约机——这种手机在常川这个地方还算可以了。
他在拨号栏里输入了他高中时的手机号,犹豫了一下,然后拨出。
铃声慢悠悠地响着,他在等待的期间不安地摩挲着头上棒球帽的帽沿,思考着措辞。
“喂?”电话接通了,从那边传来了年轻男生的声音,略微有些失真,让他无法辨认是否是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