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波斯与圣夏莉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魔法乃神之奥妙,魔力更是母亲大人馈赠给凡人的至宝,生灵皆受魔力,得其真髓,并借此发展出辉煌灿烂的文明,这是少女王权一贯以来的认知。可人类居然无法感知魔力,亦无法使用魔法,这简直违背了真理,堪称不可思议。
然而连她们都无法解答的问题,图弥更不会知道答案,他斟酌着语气,说出了一个很久以前就在心中酝酿的猜测:“恐是女神冕下创世纪时,一时疏忽,才唯独遗忘了我等人族?”
“不可能。”
圣夏莉雅还未开口,卡拉波斯便已沉下脸色,对于这种无端的臆测感到非常不满:“难道你以为母亲大人竟会如此疏忽大意吗?”
图弥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抿了下嘴唇,本就坚毅的脸庞因背着光的缘故,更显得有些阴郁。卡拉波斯怔了一下,随即自己也反应过来,这句话不太合适。假如女神冕下并非疏忽大意,这岂非意味着祂在创世纪时,其实是有意为之?这种可能性对于如今处境艰难的人类来说,恐怕更加难以接受吧。
卡拉波斯不说话,其他少女也因为各种复杂的理由而陷入沉默之中,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直到圣夏莉雅轻声开口,对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说道:“您的来意,我们已经知晓,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可否再给我们一些时间,谨慎思考,再予你答复?”
图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点头。
圣夏莉雅悄然松了一口气,又问道:“您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需要休息一下吗?”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的族人们尚在大地之上蒙受苦难,独我一人于此天外圣域,享受安逸,实在受之有愧。”图弥婉拒了圣夏莉雅的提议,然后转身向后,少女们让出一条路来,默默地看着他走出阴影,走到强烈的日光之下,于一堵半塌的矮墙边盘膝而坐,闭目冥想,宛如一位真正的苦修士。
从镜星到天之圣堂的遥远旅途,他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了替自己的族人寻找一条生路,甘愿忍受风吹雪打,日蚀月磨,连无垠宙宇中广袤的死寂与无尽的孤独,都无法令他停下自己的脚步。如今距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了,为此忍受些许酷暑日照,又算得上多大的磨砺呢?
看着那个坚忍、毅力而又充满觉悟的身影,圣夏莉雅毫不怀疑,假如此刻她们提出以性命为代价的考验,那个男人亦会义无反顾地接受吧。愈是弱小的种族,愈是艰难的处境,愈是被人们踩踏在泥尘中的卑微躯壳,愈是能孕育出世间最高尚和最无我的人格。
她无声地叹息,随后收回目光,用眼神示意其他的少女跟上。一分钟后,十四位少女王权齐聚于游戏指令公司的总部大楼内,依旧如刚才那般围成了一个圆圈,开始商议一件足以改变宇宙的大事。对于她们来说,或许也是平淡乏味的人生中出现的头一场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又真实得令人无言以对。
一言一行,便决定一个种族的命运吗?
这是少女王权们头一次以如此直观的方式认识到,自己的身上究竟承担着多么艰巨的使命。
……
起初,无人开口。
空气中凝固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圣夏莉雅在出神地思考,卡拉波斯一脸平静,佩蕾刻默默地凝视着白皙的掌心,仿佛上面每一道蜿蜒的掌纹,都蕴含着岁月无穷的秘密;萝乐娜随手把玩着自己的贝壳手链,莉莉丝缇心不在焉,依耶塔左右张望,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因为气氛太过凝重的缘故,又害怕地将话语咽了回去……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希诺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贯都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这一次也不例外,直接出言询问:“小夏,卡拉波斯,你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卡拉波斯抿了下嘴唇,圣夏莉雅也回过神来,环视一周,发现妹妹们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明白了她们的顾虑。她柔声道:“我想先听听你们的看法,你是怎么觉得的,希诺?”
“我觉得,如果那位图弥先生所言非虚,那么我们或许有义务帮助他,帮助人类。”希诺正色:“大地之上纷争不断,凡人种族厮杀不休,这绝不是母亲大人希望看到的景象;而人类是唯一无法使用魔力的种族,这才导致了他们的艰难处境。我并非想要诋毁母亲大人,只是祂创世之时,殚精竭虑,难免有疏忽的地方,而为祂弥补过失,不正是我们这些女儿的责任吗?”
她坦言人类的悲剧其实是源于女神创世时的失误,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比女神有意为之要好;并且也承认自己想要帮助人类的意愿,除了弥补母亲大人的过失以外,更是希望人类获得了少女王权的支持后,能够以身作则,制止那些纷争与厮杀,令那颗遥远的星球上,一切生命重归自由,一切文明重新和谐。
美好而灿烂的世界,自由而活力的生命,繁荣而昌盛的文明……才是母亲大人创世的初衷,也是少女王权们一直追求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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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她们对镜星的认知,只存在于书本上的介绍以及自己的想象力,因此怀有种种美好的幻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既已了解到它的真实面貌,难道竟可无动于衷,依旧沉溺于幻想,不敢面对现实吗?
“应该让世界重回正轨。”希诺一字一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绽放出一种令人难以直视的正义感与使命感:“绝不能任由混乱与战争,毁掉了母亲大人的心血。我是如此认为的,你们呢?”
她询问众人的意见。
“我赞同希诺姐姐的提议。”
第一个赞同的人,令人出乎意料,竟是一开始对图弥的态度最不友好的法芙罗娜。此时此刻,这位炎发灼眼的少女,眼眸中那股热烈而又张扬的金红色,已经尽数收敛为一种深沉的思考,与平时的她相比,显得尤为陌生:“人类所求,不过力量,而力量之驾驭,在于一心。真正的强者所倚靠的,既非坚不可摧的铠甲,也非霸道无匹的蛮力,而是克制本心,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我想,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或许能够做到吧。”
毕竟是能够为了种族舍生忘死之人,其坚忍与毅力,已无需证明。
“我倒不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