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谢丝塔的一声呼唤,整间旅馆都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碗橱、酒柜、置物架和橱柜的拉门哐哐当当地打开,里面的盘子、酒杯与碗碟自行飞了出来,在半空中高兴地飘来飘去;大厅木桌上的茶杯们在一柄银制高脚茶壶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队伍,井然有序地跳下桌子,朝着柜台前进;墙角盆栽里的植物开始用枝干抽打自己的花盆或地板或旁边的墙壁,发出各种喧闹的声音,表达自己此刻欢快喜悦的心情。
头顶吊灯的光芒闪了又闪,还未开花的青藤奏响了忧郁的旋律,马上就有一个尖锐的声音斥责它:“嘿、我们的宴会不需要你这样牢骚的音乐!”爱丽丝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刚才想要跑过来和他们握手的海棠树在说话,它高昂着茂盛的叶子,颖指气使的模样像极了乐队的首席指挥。
墙架上的吊藤萝向着两侧分开,露出后面的兔子洞,一只只毛茸茸的小白兔从洞里走了出来,开始忙碌。有的去抓飘在天上的餐具,把它们叠在头顶,然后急匆匆地往后面的厨房赶去;有的跳到柜台边上,从抽屉里拿出茶包、砂糖、咖啡块之类的东西,挨个丢到正列队等候的茶杯和茶壶里;还有的围成了一圈,窃窃私语,像是在召开严肃的会议,爱丽丝隐约听到它们正在讨论今晚的宴会“应该叫欢迎宴会还是叫庆祝宴会”……
一只带着黑眼圈的小白兔迷迷湖湖地跳到了谢丽亚的手边,想要去拿她的酒具,被酒保小姐揪住两只耳朵,提了起来,半恼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比尔,这不是水壶。”
她随手把这只小白兔往后门的方向一丢:“你给我到厨房洗碗去,记住,不许偷吃里面的食材。”
名叫比尔的兔子轻巧地落到地板上,先是举起短短的小爪子,严肃地朝着谢丽亚敬了个礼,然后才一蹦一跳地往厨房赶去。
“这——”爱丽丝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目瞪口呆:“是在干什么?”
“如您所见,是宴会前的准备。”谢丝塔笑眯眯地收起铃铛,对三位客人说道:“音乐、茶点、餐具、佳肴……欢快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在此之前,请诸位耐心地等待。”
她又转向自己的两个妹妹,说道:“谢丽亚,麻烦你来将这大厅收拾一下吧,让那些拖把和抹布陪你一起,最好是让它变得和崭新建成时一模一样;谢米,你带客人挑选好房间以后,记得去地下花园里摘一些食材,常见的那些都要有:惊吓豆、哭泣孤、还有挑食萝卜……至于我的话?”
美丽的老板娘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我得想想今晚的宴会用什么菜单比较好,你们人类会喜欢妖精的口味吗?吓一跳馅饼、爱哭哭蘑孤汤、闪闪亮亮枫糖浆、或许还得加上一道噼里啪啦电爆肉排?”
就没有正常点的食物吗?
爱丽丝不禁想到。
正在指挥拖把和抹布清扫地板的谢丽亚小姐,忙里偷闲地插了一句:“有必要提醒的是,倘若没有我亲手调制的灵水,晚上的宴会恐怕将暗然失色。“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自信,但是旁边有一只正在往茶杯里倒砂糖的兔子,隐晦地撇了撇三瓣的嘴唇,表示未必如此。
“总、总而言之,就是这样。”
不得不接受事实的谢米小姐强颜欢笑,对身边的三位客人说道:“请各位先和我到三楼挑选房间吧。”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三位旅人就这样被她拉着,迷迷湖湖地上了三楼,但即使是站在这里都能听见一楼大厅热闹的声音,伴随着兔子们的叽叽喳喳和盆栽植物的互相指责:“你干扰到了我的节奏!”“是你太着急了!”“你想让我们在客人面前丢个大脸吗?”“嘿、伙计们,冷静点,别忘了这是交响乐。”“遗憾的是,我还没有学会小提琴的演奏技巧。”“只有定音鼓可以吗?”
……
站在楼梯口的爱丽丝掏了掏耳朵,随口问道:“它们一直都这么吵吗?”
谢米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它们平时很乖的,只有每次举办宴会的时候,才会这么兴奋……”
“每次?”爱丽丝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难道说,你们旅馆经常举办宴会?”
谢米眼神飘忽,语气犹豫:“不、不能说经常,只是、只是相对来说,频率确实有点高而已……”
有点高?
爱丽丝似乎没有看出她的窘迫,追问道:“有多高?”
“呃。”
妖精女仆呃了一声,然后伸出拇指与食指,比了个很微小的动作:“真的、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频繁啦,大概,可能,或许,也就两三天一次吧?”
“……”
三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爱丽丝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了,谢米。”
二姐是个人菜瘾大的调水师,大姐是个喜欢举办宴会的社交恐怖分子,只有这位在三姐妹中年龄最小、性格最柔弱的小妹,勉强算是靠谱,但职务也最低,这究竟是家族内部的矛盾,还是职场生活的霸凌?恐怕是个值得深思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