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喆翻个白眼:“那还用说?健康的人喝了能长生不死,重病的喝了能立刻痊愈,即使死了的人,若灌下此酒,也能起死回生呢!”
“果然如此神奇?”大嘴四满面惊讶和崇拜,接着大笑起来,推着管不着道:“二哥,你尽管跟他们去吧,让他们砍脑袋吧。你今已喝下了仙酒,脑袋想是砍一个长一个,就算是把天下是刀都砍坏了,你的脑袋也掉不了。”
管不着先是一愕,既而也明白了大嘴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计策,跟着大笑道:“果真,我无意中喝了仙酒,这下成了金刚不坏之身,犯了死罪都不怕。来来来,道长你就拉我去砍头吧,正好试试你的仙酒灵不灵验——”
胡喆知道上了当,双眉倒竖,持桃木剑的手直发抖。
程亦风在一边忍不住想笑:也亏得这些江湖豪杰,这次可真把胡喆制住了——若他把管不着拉去砍头,一旦杀死,就是他的酒不灵验,也是欺君之罪,若他不拉管不着,且不知眼前的这个台阶要怎么下!
胡喆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忽然阴森森地咆哮道:“不用砍头,贫道想出别的办法来了——放他的血给皇上喝,反正药性都在血中,皇上喝了一样能长生不老!”
谁料他片刻之间又生一条毒计?大嘴四怔了怔,没接上话。
辣仙姑轻轻一笑走上前来:“道长有礼了,小妇人对药性十分痴迷。道长似乎是此中高手,小妇人请道长指点迷津。”
胡喆见她丰韵独特,便多看了两眼。
辣仙姑道:“我听说嫦娥只吃了一粒仙丹就飞上了月宫。不知道长的仙酒和嫦娥的仙丹比起来,哪一个药性更厉害?”
胡喆道:“嫦娥仙丹乃是天庭之物。贫道不是仙人。当然是嫦娥的仙丹更高一筹。夫人应该知道嫦娥的仙丹若吃整粒就要升仙,若吃半粒就可长生。贫道的一葫芦仙酒大概就相当于嫦娥的半粒仙丹。”
辣仙姑扮着手指,似乎是在计算,喃喃道:“我二哥喝了道长一葫芦仙酒,那是相当于吃了嫦娥的半颗仙丹,于是就可长生不死。道长今要拉了我二哥去放血给皇上喝,不知要放多少,才能把那一葫芦酒的药都追回来?”
胡喆阴笑:“自然是要把全身的血都放干净了才行。”
辣仙姑继续扳手指:“照说人身上的血是有限的,要把血全放干净了,人也就死了。我二哥如今喝了道长的酒,是不会死的,所以血是放不干净的,哎呀……越想越乱了……莫非除了血之外二哥的五脏六腑皮肤毛发中都有长生不死药?”
胡喆不知这女子其实是下了套子给自己钻,道:“果然如此。夫人说的有理。那么除了将他放血之外,贫道还要备一口大锅,将他熬煮三天三夜,让皮肤毛发中的药性融入汤中。”
竣熙觉得这妖道简直残忍放肆到了极点,忍无可忍,走上前来道:“胡喆,东宫之中,这些都是我的客人,怎容你如此放肆?”
胡喆连东宫的大宫女也害死了,根本就不曾将太子放在眼里,爱理不理,道:“贫道专为皇上效力,不知何为放肆。”
“你——”竣熙当真要发作了。
辣仙姑又皱着眉头插了进来:“道长,小妇人还是不明白。若我二哥已经是不死之身,放在锅里煮也煮不死他,既然他不死,那药就还在他身上,若他死了,这药又不灵了……道长,这究竟是怎么个解释?”
胡喆才发觉她是引着自己钻回先前那自相矛盾的牛角尖里去了,恶狠狠地不耐烦道:“总是有那么一些药性残留在他身上的。”
“啊,正是了!”辣仙姑打断,“这就好像小妇人平日在家洗醋坛子,无论洗多少回,醋坛子总还是有醋味。小妇人只能无限地把醋味变淡,却无法将醋味消除。”
“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而万世不竭。”程亦风忍不住吊一句书袋。
胡喆道:“那便如何?”
辣仙姑嘻嘻一笑:“道长可以放干我二哥的血,再把他放进锅里天天煮汤给万岁爷喝——不过因为二哥是不死身,您这不就等于天天叫万岁爷喝二哥的洗澡水么?这且不说,只是因为您永远也不能把二哥身上的仙药给榨干了,所以万岁爷能从二哥身上得到的药也就永远不够长生不死之用——道长,依小妇人的愚见,你还是另炼一葫芦仙酒来得快。”
胡喆气得直打颤,晓得再这样斗嘴下去,他根本占不了上风,但是他堂堂三清天师,怎能这样就认输了?正没摆布,外头一个太监叫道:“胡天师!胡天师!皇上打坐遇到难题了,传您去哪!”
还有比这更好的台阶?胡喆瞪了杀鹿帮众人一眼:“改日再同你们计较!”又朝竣熙随便行了个礼,便带着手下狼狈而去。
崔抱月恨恨地冲着胡喆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嚣张?”
竣熙垂下了眼:“是我年少无能,不能劝谏父王,也不能除去他身边的奸小……”
“这怎么是殿下您的罪过?”崔抱月道,“朝廷里那么多官员就这样坐视不理吗?就没有一个人向万岁进谏么?文官都写诗去了么?武官都打猎去了么?冷将军,鲁将军,向将军,董将军,你们谁跟我说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虽然我只是一介民女,但是……怎么我们民兵和司马将军的部队还有杀鹿帮的好汉们同在大青河和玉旒云做殊死之争,这阴阳怪气的牛鼻子却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崔抱月算是冷千山等人发掘提□的,如今她言语之中竟然有偏向司马非的意思,几人怎不着急。鲁崇明道:“崔女侠有所不知,你们在前线奋战,我等在后方日日忙着督促粮饷医药,支援大青河前线。大战结束之后,我等又忙着跟户部打口水官司,让他们多拨些银子抚恤阵亡将士家属,这才刚喘口气呢。定是那些好吃懒做,胆小怕事的文官们不中用。”
“也不关那些文臣的事。”竣熙道,“实在是我父王……我父王被这妖道迷惑,什么劝谏都听不进去。便是大青河战役……父王也是听信了妖道无为而治的歪理,才下令不战不和……”
元酆帝的这条命令直接发出,素来没有交代过是何理由,冷千山等身在京城也不知道是这般原委,不由一愣。崔抱月和杀鹿帮诸人在边关则终日为这古怪的圣旨而郁闷,如今听到这种解释,立时又惊又怒。邱震霆拍案道:“原来是个昏君!枉我们为他出生入死!弟兄们,咱这就反回鹿鸣山当我们的山贼去,以后朝廷粮食银子经过,由咱们来分给老百姓,省得这昏君拿来养妖道!”
这是大逆不道的话,程亦风连忙要劝阻邱震霆,那边崔抱月也狠狠地将自己的矮几掀翻:“既然劝谏没有用,就让我来做死士,斩杀妖道。到时候皇上怪罪起来,就只怪罪我一个。以我的一条命,换那妖道的一条命,换皇上的清醒,也值得了。
“何必要搭上命?”邱震霆道,“这老妖怪不值得谁给他赔命。崔姑娘,俺的弟兄愿跟你一起砍了这妖道。要是皇帝怪罪下来,你就跟俺们反上鹿鸣山去,做强盗不见的比不上做这劳什子的‘陈国夫人’。”
崔抱月笑了笑:“多谢邱大侠好意。我虽是女流,但生是为朝廷效力的人,死也是死在为朝廷效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