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天光大亮,楼内却完全是另外模样。
阳光似乎被规整的切断数条光带,以某种规律错落的分布在楼内,李瑾一路走来明亮与昏暗交错着笼罩她,最强的光明与最浓的黑暗,分明的似乎每过一段距离,就会来到另一个空间般。
李瑾起先还奇怪这么特别的光线排布为什么自己初时来此却全没在意,记忆中有关这天盘旋上升的道路印象唯有曲折不明罢了。可在下一个转角,在沐浴在集中到一处的阳光中时,李瑾发现了原因。
的确,上次来时早已过了正午,而那天也没有今日这般的艳阳。纷繁的记忆碎片借由此缺口纷至沓来,那日一切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颜色,让人看的不甚分明,唯有深深的焦虑让李瑾记忆深刻。
即使在光线最稀少的地方,凭着一路走来的惯性,到底还算能向前行进,李瑾按照内侍的吩咐沿着东面的墙壁慢慢向上摸索着道路。还好每个楼梯所在的位置光线都十分好,否则李瑾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继续向上走。
虽听说在楼内,也许会有人接应自己,李瑾却没抱太大的希望。从初入宫门,直至进入轩景宫时的无人问津,与自己直接被领来这里的情形看,李瑾猜测自己这次八成会直接见到皇帝。
这对李瑾来说倒是好事,起码免了与静妃见面时口不对心的寒暄。
只是让李瑾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楼里的侍从如此之少,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皇帝的细作?
一路走来,李瑾估算着自己的位置,当登上第三次向上的楼梯后,李瑾便开始细致的观察起身旁的房间。虽然能记得自己上到的楼层,可李瑾实在记不得自己最后进入的房间在哪里。也是这处角落奇特的布置使然,让人根本无从辨别方向与记忆具体房间的位置。
但李瑾记忆中的那房间的布置实在奇特,李瑾心中肯定,从身旁紧闭的房门上,那镂花雕格的素绢的变化,便能瞧出端倪。
重重叠叠的纱帐几乎将房间全部塞满,人若非置身其中,否则都无法看见脚下可以向前行进的道路。
几个转角后,李瑾似乎发现前面原本十分规律的光带出现了一处明显的不协调。心中暗想大概应该就是那处了。
李瑾快走几步,终于在花了不知多少时间后抵达了目的地。门口依然没有一个人,即使门扉虚掩着,内里却一点光线都未透出,几乎只比纯黑的转角多了一丝的光亮。
李瑾轻叩门板,意料之中的无人应答。李瑾径自而入内,倒不是李瑾有什么特别的依仗,只是在她看来,房内估计除了皇帝外也一定空无一人,在门口傻等全部必要,难道还要皇帝来亲自迎接自己吗?
又一次步入这间比之整个角楼来,内部布置迷惑人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厢房内,李瑾再一次迷失了。
可这次屋内却不是全无人气,偶尔响起的沙沙的翻书声,以及空中弥漫的清淡香气,都很好的缓和了李瑾紧张的情绪。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李瑾慢慢摸索着走过去。离那声音越近,那清淡的香味儿便越发清晰。比梅香的凌冽要柔和,比桃花的甜腻要清雅,似乎就像是一点清泉浸润到了鼻尖进而慢慢渗透进了心田,整个人出奇的能安静下来,却又不会如闻着檀香般昏昏欲睡。
那香气几乎让李瑾沉醉。
又转过了几重纱幔,前方终于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那人正坐在书案旁,认真读着什么,随着偶尔的动作沙沙声再次传入了李瑾耳中。
在隔着一层纱幔的时候,李瑾躬身行礼道:“拜见陛下。”李瑾有静妃干女儿的头衔所以用的是对长辈的寻常礼数,此时她心中暗想,大概这个名头唯一的好处便是自己进宫时,不必时时处处对着这些贵人口头行礼了。
纱帘后传来,似乎久未说话而略带沙哑的,介于清脆与低沉间的独特嗓音:“无需多礼,来这儿坐吧。”
李瑾起身绕道了帘幕后,皇帝此时一身常服,似乎是看到什么引他注意的段落,整个人还沉浸在书中难以自拔,并未看向在自己对面就坐的李瑾。
看着如此气氛,李瑾也无急事要做,便在一旁安静的坐着,并不出声打扰。看见远处自己熟悉的那张八仙桌,李瑾轻手轻脚的起身,将茶具端来这边,为自己和皇帝各斟满一杯,便闲闲的坐下想自己的事情。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一人沉思,一人捧书,任时光静静流逝。
终于天子似乎将那引人入胜的段落饱尝了般,满意的舒展开眉头后,才抬头望向李瑾。只见此时重纱透过的淡淡光辉笼着李瑾的峨眉粉黛,虽然配饰并不怎么耀人耳目,却将她清丽的面貌衬托的刚好,配以李瑾沉思时微蹙的眉头,倒是一番别样的姣美。
“没发现,俊秀的儒生袍服适合你,这轻纱绫罗配你也能如此相宜。”景文笑言。
正沉思的李瑾没注意对面皇帝的举动,此时突然听到说话声倒是吓了一跳。片刻怔愣后,似乎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陛下谬赞了。”李瑾起身谢道,想起天子说的不用多礼,便只微微福了福身就坐了回去。
景文似乎很满意李瑾的识趣,笑的更亲切了些道:“不知你着急见我做什么?”
李瑾递到宗正寺的拜帖其实是非常正规的那种,专门拜会宫中贵人的文式。只是李瑾从没一次主动找过静妃,而静妃刚刚当过皇帝和李瑾的通信人,所以自然知机。不用李瑾知会,便立刻将李瑾的拜贴转交给了皇帝,并再一次当其了两人暗中会面的挡箭牌。李瑾暗暗佩服静妃的聪慧。
虽然李瑾此次前来目的不只一个,现在能说的却也只有一个。
“陛下前日送来的密信与玉佩的用意,李瑾虽已切实了解了,可这具体用法还要陛下和我当面明说才好,否者到时候我身在边塞,若不能按时交回家书,便是我失信了。”李瑾谨慎的选择着措辞。
景文一直注视着李瑾,忽明忽暗的视线在李瑾说明来意时,似乎有了一丝的深意,只是还未被人察觉,瞬间便又被收了回去。细细的说了一边要怎么和自己安排给她的人交接,辨别那人真伪,进而如何处理转交的信件后,景文喝着李瑾为他凉着的茶水。
放下杯后景文仍然笑看着李瑾问道:“你见到城中的布告了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