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征在上林苑休息了三日,功力尽复旧观,这段时间朱融仍然躲在青羊洞天号称闭关,杨钩则回长安去了,秦征心想:“我亦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桃源的援军上,在那之前还是得自己设法破这个僵局。我虽然答应过严三秋不泄露他们的秘密,却没说在那之前不对付他们。如果能将他们制住,说不定就能解开心契,或者先将丑八怪救出来,我们两人联手,必可打败孙宗乙等人!”
秦征心思虽活,年纪毕竟较轻,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便来寻朱融,道:“朱伯伯,我请教你个事情,若你有一群敌人,势力武功远胜于你,你会怎么对付他?”
朱融瞧了秦征一眼,道:“有什么事情,你何不跟我直说,却要这样拐弯抹角?”
秦征不答,朱融见多识广,道:“是你无法开口么?”
秦征眼观鼻、鼻观心,仍然不答,便眼神暗示也没一个。
朱融更是骇异,道:“阿征,你是被人施了咒,或者下了蛊,所以没法说话么?”见秦征仍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朱融便不再问,沉吟半晌,道:“咱们虽然得了青羊子的遗武、遗宝,但在那些名门大派看来仍然只是下九流,我千门中人处世之真髓,在于借力打力、借势打势,当初你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子,面对宗极门、孙宗乙那样的强敌,你是怎么做的?后来虽然失败了,但那也只是力有不及,但在策略上你是很对的。”
这两句话真犹若醍醐灌顶一般,将秦征说的大喜,道:“谢谢朱伯伯!你且闭关,帮我照顾好玲珑塔内的雷炎,万一他出关了你也千万别让他出去,我去长安做事去了。”
朱融道:“一切小心!”
秦征道:“我理会得!”便命一个徒孙驾车回长安,一路寻思自己有哪些势力可借可用,一想之下,心道:“其实我这边可用的人、势也都不少,若不是被严三秋那老虔婆的心契限制住,只要我找到赵整,见了天王,将他们的事情托出,马上就将他们连根拔起了。现在却没法这样做。严三秋虽然自称是严先生的姐姐,且看起来也不像假的,但从各种迹象看来,严先生未必赞同她的作为,那么严先生在缓急之际也或可为援,不过他们老一辈的人关系复杂,说不定另外有什么事情牵涉在里头,这一路棋子还是按下且莫用。”
这时候又想起了陆叶儿:“丑八怪的武功计谋都不在我之下,若有她在身边,我肩头上的压力至少能减轻一半。现在她却还在严三秋孙宗乙那群家伙手里,就算我能占得上风,万一他们又拿出丑八怪来威胁我,我仍然可能功亏一篑,嗯,还是先设法救出人来再说。朱伯伯假冒‘青羊子’的身份尚未被揭穿,或许我可借此调动玄天馆的高手帮忙,同时再设法造成混乱,最好让谁领兵将慕容垂的别苑围困起来,严三秋等人既要对付府外的官兵,后园防备便难周全。可是这兵该如何调?若捅到赵整处他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找他却不合适。玄天馆那边,又要调动那些高手呢?”
不觉到了青羊宫,一进门就见杨钩在那里颐指气使,说是要布置一个法会,为长安祈福,以保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心中好笑:“杨钩哥哥知道随时要走,故而拼命敛财呢。”
杨钩见到秦征,说道:“呀,阿征你回来了,刚刚好王中郎来找你呢。”
“王中郎?”
“就是我们的老朋友王皮,见你不在,才刚刚出去呢。”
秦征听到这个名字,差点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心道:“哎哟,我怎么忘了他!”他自练成神功以后,王皮的玄武功夫在他眼中已颇不值一哂,所以刚才考虑大援一时没想到他,但要找一个通达各方面关系、又能在长安调动一定人马、又不会像赵整那样麻烦,舍王皮之外尚有谁来?急忙命玄静去请王皮回来。
不久王皮便纵马而至,他脸上倒是春风得意,拉了秦征说长道短,道:“玄鹤兄弟,你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居然去丹江桃源帮助那群反贼,还好圣眷正隆,要不然你有十条性命也不在了,做哥哥的也帮不了你。”
秦征一笑,道:“我啊,就是运气好。倒是老哥你,消息真是灵通,这些都知道了。”
王皮笑道:“陛下对你恩遇正隆,做哥哥的在大秦官虽然不大,但要是连这点风声都没收到,那就太丢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便一起说些闲话,王皮口才甚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秦征又随口问起来与王皮过往甚密的苻阳来,王皮道:“东海公本来是大司农,最近转为司隶校尉,权限可大了许多了。”
他见秦征对大司农与司隶校尉的区别不大清楚,便给秦征解释了一番。
原来大司农在汉朝时主管全国财政,相当于是财政部长的角色,魏晋以後﹐大司农之权为度支尚书所夺﹐逐渐变成不管财政﹑会计﹐主要掌国家仓廪的冷门官,而司隶校尉品级虽然不高,却是监督京师以及京师周边地区的监察官,麾下拥有可以在京城内横冲直撞的武装部队,平时维护京都治安之稳定,到了关键时刻甚至还能左右国家政局,这个职位权限之大,比明朝时的锦衣卫犹有过之,和大司农的冷门恰是两个极端,朝中权贵对司隶校尉都十分忌惮,因此王皮很为苻阳高兴。
秦征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这却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大助力?”凑近了王皮,道:“王大哥,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大哥和东海公帮忙,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皮道:“玄鹤兄弟,咱们是什么关系!且别说从你很小咱们就认得,就从真人大耗精元为家父祈命一事,这份恩情我是一辈子也永铭于心,而咱们又如此投缘,那更是难得了,因此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兴兵造反,做哥哥的一定帮你到底!”
秦征笑道:“我一个小道士,怎么可能干造反的事情。只不过我有一件宝贝,不凑巧,竟落到了别人手中,因此要借重东海公的威势,助我夺回此宝。”
王皮忙问:“什么宝贝?”
秦征道:“是什么宝贝,恕小弟有所不便,且卖个关子,但夺宝成功之日,一定带到王大哥跟前。”
王皮十分随和,也就不问了,道:“却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睛的,竟然敢抢云笈派的宝物!兄弟你放心,我回头就去见东海公,让他派人上门搜缴,一定要让此宝原璧归赵。”
秦征却道:“这个……上门搜缴嘛,要是别人,自然可以,但这户人家嘛,只怕东海公也未必能动人家。”
王皮冷笑道:“长安城内,有司隶校尉不能动的人家?哼,除非是皇宫大内!”
“虽然不是皇宫大内,”秦征道:“不过只怕东海公也动不了他。”
王皮冷笑道:“兄弟,你别卖关子了,究竟是谁?”
秦征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慕容垂三字,王皮一见脸色微变,秦征道:“我说吧,这户人家原来不易动他。”
王皮黑着脸,忽然哈哈一笑,道:“玄鹤老弟啊,我告诉你,要是换了别人,我还要细细问你失宝的经过,但既然是慕容垂——哼!不用多言,你只说,要我怎么帮你,这个忙我帮定了!东海公那头,也由我去说!”
秦征大喜,便附耳在王皮耳边说了几句话,王皮笑道:“这样而已,那有什么难的!好兄弟,你就等我消息吧!”
王皮走后,杨钩从后面绕了出来,笑道:“阿征,你要对付慕容垂,这次可真找对人了。”
秦征一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杨钩笑道:“老弟,你武功比我强,可是对长安的形势,就不大懂了。要知长安如今藏龙卧虎,玄门武林的事情就不说了,且说权贵之中,却有两大派——一派是王猛派,王猛死了,拥护他的人就跟了苻坚的弟弟苻融,现在整个长安除了陛下以外,就以他的势力最大,这一派是大秦的梁柱,也是苻天王的嫡系,要么是氐族贵戚,要么是亲氐族的汉人;而另外一派,则是慕容垂啊、姚苌啊,这些人了——他们其实也不是一路的人,都是些被大秦征服了的各族降将,但都站在了苻融的对立面,所以也就被看成了一派。说到明面的国家大权,还牢牢握在苻融这一派的手里,但暗地里慕容垂、姚苌这些武将,力量也很大,尤其是那个慕容垂,他和他带来的鲜卑人遍布朝野,都中的氐族还有亲氐族的汉人对他都是又嫉又恨,可偏偏苻天王对慕容垂又十分信任,这反而更激起了王猛一派的加倍不满。从慕容垂归秦到现在,两派人马势如水火,王猛、苻融、赵整这一派的人不止一次公开劝苻坚杀尽慕容一族,为了打动苻天王,王猛不惜造谣说鲜卑人图谋复国,甚至派人闯入明光殿大呼:‘甲申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
秦征一惊,道:“谶语!”谶语是汉晋之际流行的预言隐语,通常都以疯子狂言或者儿童歌谣出现,作为上天对人间尤其是对君王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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