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公主府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照出郑晚瑶面无表情的脸,自宫中归来一路上她几乎都是心事重重。
只见腰间佩剑的青年人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他一夜未眠眼底尚有乌青色,身上的伤也是草草包扎后,就这样等待着郑晚瑶。
“殿下。”
卫渊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却又掺杂着几分忧虑。
“公主府贼人已经尽数伏诛,只是大都和四皇子有关,这几日咸阳宫中上下封锁消息,属下很担心公主……”
他话到这里便再没说出口。
也许是知道自己僭越,毕竟咸阳宫中的事情也不该是他一个暗卫能过问的,所以半跪在地垂下眼睫道:“是属下冒犯。”
可郑晚瑶并没有责怪,反倒是将他扶起来,也没有任何避讳道:“宫变已平,太尉及其党羽皆伏诛,四皇子流放。”
“至于这几日的动静,本宫和太傅借此机会杀了那些旧党。”
她嗓音清冷,面无表情说着血洗朝堂那些话的时候格外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如果是旁人只会觉得格外残忍,可是卫渊却知道她并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
“是他们罪有余辜。”卫渊低沉道。
郑晚瑶没说话,她抬眸看到卫渊那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夜走得匆忙,所以即便是卫渊负伤,也并没有怎么嘱咐就去了咸阳宫,如今他身上血腥气未消,可见那日和黑衣人交手时的凶险。
“你的伤如何了?”
郑晚瑶将她从宫中带来的疗伤药递过去。
“这是止痛散、凝血药还有舒痕胶,这些东西本宫都用不上,所以你好好用着。”
卫渊闻言微愣,他作势要跪下却被扶了起来。
“多谢公主,属下的伤不要紧,已经好得差不多。”
他抬眸时眼尾有些清冷到泛红,只见卫渊将那些药小心翼翼收起来,从前那些受过的伤在此刻并不痛,反倒是带来几分隐秘的甜。
随后便是茫然不知所措。
这几种药全都是宫中权贵才能用的,按照位分尊卑他根本无权使用,可是郑晚瑶就这样给了他,卫渊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
他抬眸正欲正要开口,却见少女已经靠在软榻上支着头,她似乎是倦怠极了,整个人都疲惫得不像话。
不仅仅是身体上,卫渊能感受到郑晚瑶打从宫中回来后,眉眼间就始终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沉闷。
卫渊攥着指尖头一次恨自己这样没用。
非但不能像十五那样说出些宽慰人的话做解语花,也不能像裴小将军那般为她解忧,唯一能做的就是影子般站在她身边。
“属下得罪。”
卫渊低声说了句,随后起身将安神香点上,又轻手轻脚拿起薄被盖在她腹部。
结果郑晚瑶却醒了,她缓缓掀开眼皮乏困道:“你当时为什么想要一只青鸟?”
她的目光在卫渊身后停留片刻,随即落在了他肩上。
但见青年规规矩矩恭敬温顺,很难让人想象肩背后面会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鸟图。
尤其还是他主动提出要刺上去。
这问题其实当初卫渊回答过,只不过现在郑晚瑶想问的是青鸟本身。
卫渊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传闻中青鸟是潜藏于夜的影子,有朝一日却因为人而生出血肉。”
“而属下的命也是公主给的,跟它很像。”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
那是她亲手刺下的图腾,代表着他会是她的影子,会永远忠诚于她。
郑晚瑶起身道:“本宫倒是觉得有朝一日,你会是自由自在翱翔天际的青鸟。”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句话,然后便想起或许从很久以前,郑晚瑶就没想过在深宫停留,更想做一只无拘无束的鸟儿飞往外面。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