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儿郎当的王治河被蒙汗药迷倒之后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相比起行痴这样一出生脑袋就被水泡了的苦命和尚,王治河显得特别的聪明。一睁眼睛就知道自己肯定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因为自己没事是绝对不会回家的,哪怕自己有事,也绝对不会回家。
家里只有老娘的一座孤坟,然后含有被自己那个老爸搬空的房子,这样的家,还回去干什么?王治河边走路边踢石子,感觉自己非常的不爽。
但是家乡毕竟是他印象最深的地方,尽管很多年不回来,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应该说有一些不同。
远方的烟囱还没有立起来,在路边用两只脚弹琴的残疾人熊爷爷依然还活着,每天吼着秦腔,依然是那种尘土飞扬的感觉扑啦啦啦。早餐摊子依然冒着热气,摊子里的大叔依然会给熊爷爷倒上一碗,然后帮老爷子把脚擦干净说你慢慢吃。
熊爷爷是个好人,每一天他总会挣很多钱,他吼得好听,那些其他的卖唱艺人们也总是叫他爷爷。
通说熊爷爷是一个战场上下来的英雄,丢了胳膊之后不愿意在军队吃闲饭,于是回家,卖唱也就是图一乐。
他挣的钱多,但是没有人会去抢,因为每一天的傍晚,熊爷爷都会把自己一天挣的钱分给自己的小辈们,然后在小辈们的道谢声中潇洒离去,然后第二天周而复始。
后来有一天熊爷爷觉得自己快死了,于是潇洒地一笑,说老板,请我吃最后一顿饭吧。
然后就再也没来过。
熊爷爷是他心中的传奇,是一种生命的态度,王治河心想,哪怕是想熊爷爷一样潇洒地死去,这辈子也不枉了。
他恭敬地向熊爷爷问好,然后坐下喝了一碗豆汁。
然后他很不满意地向自己的家走去。
熊爷爷没死,老板没搬走,那么也就说明,自己的母亲还没死,自己的父亲也还在这里。
他推开那扇不怎么新的木门,听见了母亲洗衣服的木棒敲击声,啪,啪,啪,啪。
自己的老爹从私塾回家,坐着纳鞋底。
没有错,就是纳鞋底。
王治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向来不干活的老爹,居然在纳鞋底?
“爹?”王治河试探着问道。
“去哪了?”他老爹问道。神情极其和善,王治河实在无法将这个人与抛妻弃子这四个字联系起来,甚至王治河觉得这简直是一种亵渎。
“去喝了碗豆汁。”王治河老老实实回答,等待挨揍。
“喝了几碗?”他老爹问道。
“一碗。”余夏怕说多了挨揍。
“李老板收你钱了吗?”他老爹头也不抬。
“没有。”
老王突然抬头,看着王治河。
王治河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挨揍了,结果却吹来了一阵春风:
“治河,你现在正在长身体,多喝几碗也不是不行。但是下次不能让李老板在不收钱了,好吗?”老王摸着王志河的头,轻轻摩挲,从兜里摸出十几文钱放进王志河的兜里:“我这还有点钱,趁你妈洗衣服,我偷着藏得,我估计一会你妈也会给你钱,你就别要了,你爹我最近写对联挣了点外快。”
王治河简直要泪崩了,自己的老爹何曾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
老王站起身来,对自己的儿子说:“城南新进了一批花布,我要带你妈去看看。”
然后走进了后院,牵着王治河满面春风的娘亲向城南布行走去,临走只留下了一个孤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