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双脚如此沉重过,就像在那些骨肉的空隙里灌满了铅,让我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半步。
“怎么不走?”
她问道,眉宇间透露着焦急,紧接着就用更大的力气拽我。
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将她的手甩开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做。
“为什么不走?”
她问我。
这道门框分割的里外宛若两个世界,我们就像是来自两个不同平行宇宙的灵魂在此刻相遇。
迈出这道门,是残酷的现实。
是暴雪,是废墟,是被囚禁,是被疯子占领的世界,是死亡,是恐惧,是寒冷。
待在这道门里,是温暖的家。
是已经长大的妹妹,是有些笨拙的父亲,是慈爱的母亲,是平凡的幸福,是熟悉的房间与具体的人。
我向来觉得自己什么都无所谓,没什么好失去的。
因此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英勇无畏。
但现在的我,胆小到迈不出一步。
这短短的两米距离,就像马里亚纳海沟那样难以跨越。
这低矮的门槛,就像乔戈里峰一般难以逾越。
“可他们都是假的啊。”
路雪焦急地喊道。
“外面的街景只不过是全息投影而已,房间这样的东西可以伪造,你的家人怎么可能是真正的人,他们早就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复活!”
“你走出来,走到尽头去,不远的地方就是尽头啊,就像游戏里的空气墙,这里根本不是真实的世界!”
我扭回头,朝着厨房喊道:
“妈?”
母亲擦着汗,一脸疑惑地从厨房敞开的门后探出头。
“妈,你是假的吗?”
“你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吗?”
“说什么胡话呢。”她朝我翻了翻白眼,似乎对我的话十分无语,“我不是你妈难道是你爸?你要实在闲的慌,就过来帮我把桌子擦了。”
我重新看向路雪。
她的表情在光影下剧烈地变化着,映射着她那矛盾而激烈的内心,欣喜,疑惑,不解,愤怒,失望,最终我看见她瞳孔中的光,像是电影院放完了最后一部电影,屏幕上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