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若只是我们六族受难也就罢了,战事一起,好不容易得以安定的百姓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届时流民四起,民不聊生,生民何辜,生民何辜啊!”
陆绩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姑爷生父是受万人景仰的大英雄大豪杰,却遭杨灏这个卑鄙小人毒手,何等悲壮,何等令人扼腕,姑爷如今不得不流落天涯,孤苦伶仃,每每想起,许多经历了当年之事的老人,都潸然泪下。我们六族愿助姑爷拨乱反正,重登大宝!”
“这个世间,只有利益是最稳固的关系。既然我们与姑爷有着共同的敌人,姑爷又与琦儿情投意合,与崔家姑娘亦是生死之交,姑爷想必不会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吧?”
“若是姑爷愿意,我们可以从一些小事之上试着合作,看看彼此诚意。”
“这里有一封信,信上写有一个地址,姑爷若是愿意,就可前往,届时我们详谈。”
“为表诚意,我们愿意为姑爷,先做一件事。”
云落抬起头,望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然后听到了一个词,“脱身。”
云落终于开口,“我得好好想想。”
陆绩一点也不气恼,反而暗自点头,若是云落此刻仍旧装傻的话,他便要怀疑他值不值得合作了,即使他身上有仙格。
陆绩甚至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恢弘壮阔的气息,想必便是仙格了,但他没有动心,因为有的事更大。
比起飞升成仙,还要大。
他笑着开口,“姑爷看来没事,那就自行回去,这落梅宴放心参加,不会有事。”
他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只剩一句话,再在云落心湖上响起,“时间紧迫,五日之内,还请姑爷给个答复。”
云落起身,长出一口气,真元恢复了流转,还是太弱啊。
他想了想,自然不会对陆绩的话全盘相信,不过陆绩还是为他理出了一条脉络,就是朝廷和豪族之间的暗流涌动。
这是自然,没有哪一个强大的中央政权会容忍自己的辖境之内有这样尾大不掉的势力,必然会以一方的失败或者妥协为结束。
小时候在破落巷里的书铺上看过的一本杂书上怎么说的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杨灏固然卑鄙,可那圣水盟,又真的是如陆绩所言那般全然无辜吗?
衡阳城中,见识了只是袁氏本家一个旁支衡阳袁家的种种恶行,云落还会单纯地认为那些掌握着更大权力更多财富的豪族会如陆绩口中无辜的小白兔一般,人畜无害?
但毕竟陆绩讲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陆琦。
云落绝对不会允许陆琦受到伤害,那是他的陆师妹。
他轻轻揉了揉脑袋,此事需好好想想。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接下来的规划,云落确实没想到郁南会一下认出自己来,本以为还能拖上两三天,等落梅宴结束之后再离开,如今看来计划得变了。
陆绩让他可以放心参加落梅宴,想必也会帮忙做些事情。
云落会全然相信他吗?必然不会啊,如果真遇到了什么事儿,人缩了也就缩了,留下自己傻不愣登地干瞪眼,好玩吗?
于是他从方寸物中取出一件黑衣,又给自己简单易了容,再次溜上了广场。
广场上,气氛依旧热烈,各方才俊们端着杯子四处结交认识,
借着酒兴纵论古今,指点江山,好不爽快。
虽然不让进那主厅之中,在梅宗主面前露个脸,但也足够开心了。
就连孙大运三人都被人敬了几杯酒,不过三人牢记云落之前的叮嘱,不敢大意。
悄悄来到的云落发现,郁南浑如一个没事人一样,正在主厅之内谈笑风生,不由赞叹了一句这位仁兄在道貌岸然上真是登峰造极。
他无声地接近孙大运,然后聚音成线地说道:“出了大事,宴会结束,你带着温凉师徒速速下山,但不要回客栈了,我们在镇子外面的小山包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