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政治人物,最令人郁闷的不外乎是落入了他人精心设置好的圈套中,但更叫人闹心的却是明知道前面是他人挖下的大坑,却因各种缘由,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坑里头跳,这等恶心事儿谁遇上了都得倒大霉的,现如今的李贞无疑就是那个天字一号的倒霉蛋——正月十七接了宣召的差使,次日一早便不得不领着一起子看起来就不怎么靠得住的羽林军官兵匆匆地上了路,往岐州赶去,开始了一段委实谈不上有甚顺心可言的旅程。
岐州,因岐山而得名,古名陈仓,就是那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那个陈仓,离长安并不算远,中间不过隔着兴平、武功、眉县三个县罢了,距离约四百里不到的样子,因着其间山路不少,道路条件着实不咋地,可若是骑上快马彻夜赶路的话,也就是两日里便能抵达,压根儿就算不上是远差,不过对于终日把守皇城,难得离开京师的羽林军官兵来说却是趟难得的休闲之旅,这不,才刚出了京师的地界,两百多号人的队伍便慢了下来,一路走一路磨蹭,还时不时地停下来歇脚,再说了,有李贞这个大财主在,酒食是绝少不了的,一路走一路吃喝,欢声笑语不断,半点没有出差公干的架势,反倒跟春游有得一比了,只是在一派乐呵之中,李贞内心深处却是烦得很,无他,这帮子狗屁羽林军实在是令李贞倒了胃口。
一群废物!这就是李贞给这两百余名羽林军将士的最后评语,虽说李贞并不指望这两百余羽林军能派上大用场,可多少还是希望能起那么一星半点的作用,好歹也是两百多汉子,就算拿来当挡箭牌也多少能分担些暗箭的不是吗?可不过仅仅只是接触了半日余,李贞便失望地现,这起子羽林军纯属废物,就跟后世那所谓的仪仗兵是一码事儿,别看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衣甲武器鲜亮得很,其实全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罢了,不用多,就李贞身边那三十多个亲卫出手,甚至用不着出动“鹰组”的人便能轻易地将这帮杂碎全都送进地狱里去,指望着这群狗屁杂鱼兵去对抗即将到来的血战自然是没可能的事情,面对着这等低能的手下,李贞又如何能真儿个地乐将起来。
“殿下,前面就是武功县了,可否进县城安歇,若是过了此县,今日势必无法赶到眉县,一旦错过了宿头,那就得露宿野外了,请殿下明示。”正当李贞百无聊赖地策马前行之际,羽林军左中郎将刘大河纵马凑到了李贞的身边,陪着笑脸说道。
妈的,废物就是废物,半点都不假!这***才申时刚过就打算休息了,***,天晓得就这么帮蠢货如何能守得住宫禁的安全?李贞心里头对这帮子没屁用的羽林军官兵实在是没啥好感的,不过却也不打算去得罪这群大爷,刚想着开口应承,却见站在一旁的副使侯国孝插言道:“殿下,我等受圣命办差,自当尽快赶到岐州,便是露宿又有何妨,此时日头尚早,还是接着赶路为上。”
嗯哼,老子还没说话,这小猴子倒先扯起大旗来了,嘿,有意思!李贞虽说对羽林军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看不顺眼,不过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狗屁副手则更是腻味,无他,这一路上侯国孝始终在李贞耳边呱噪个不停,讨好献媚没个完了,愣是搅得李贞不耐其烦,若不是因着此行关系重大,李贞早就将其踢将出去了,此时一见此人一副全心为公的样子,更是恶心得想吐,挥了下手,打断了侯国孝那些个没啥子营养的场面话,看了眼刘大河道:“那就在武功歇息一晚好了,唔,本王虽是奉旨办差,可惊扰地方却也不妥,就在城外的驿站歇息便可,全军上下都不得进城。”
刘大河之所以提议在武功县歇息,左右不过是为了能进城快活一把,好生享受一下地方官们的奉承罢了,这一听说不让进城,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可当着李贞的面又不敢有所报怨,脸色难看得要命,迁延着没挪窝,那眼中的“幽怨”之意立马令李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强自按下心中的不满,笑了一下道:“本王这就下令让人将酒水送至驿站,今夜本王与尔等痛饮一场,明日再起行便是。”
“遵命!”刘大河一听有得吃喝,立马来了精神,兴奋地躬身行了个礼,纵马跑向了前队,自去下令不提,碰了个软钉子的侯国孝却丝毫也不觉得面上无光,反倒是继续凑到李贞身边,满脸子“崇仰”之色地道:“久闻越王殿下爱兵如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真叫下官好生佩服的……”
听着那滔滔不绝的献媚话语,望着侯国孝那不停地开合着的薄嘴唇,李贞简直恶心得如同生吞了只苍蝇一般,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唐僧”了,无奈之下,挥手打断道:“侯兄,你且率几名军士先行到驿站打个前站如何?”
侯国孝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很是恭敬地在马上躬了下身子道:“下官谨遵王爷之令,下官这就去安排停当,定不叫王爷失望的。”话音一落,招呼着他自个儿的那几名侯府亲卫,纵马向着武功县城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只小猴子还真***不让老子省心,嘿,看样子老猴子也快熬不住了,妈的,接下来只怕热闹不小了罢!侯国孝眼中的那抹得色自然是瞒不过李贞的双眼,对于侯家父子在这场大戏中的角色李贞虽还不是看得很透彻,却也知道侯家父子必然也是主角之一,只是尚不清楚是后家父子在其中演的是丑角还是生角罢了,只不过李贞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无他,虱子多了不咬人呗,现如今大家伙的注意力全都在自个儿身上了,多没多侯家父子其实区别并不算大,如今的李贞并不怎么担心这些个问题,至少在与老六会面之前不担心,至于到了见着老六之后会如何,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武功县只是个小县城,拢共也就是一千余户人家,县治本就不大,又不是处于交通要道上,那城外的驿站自然也就小得可怜,满打满算也就七、八个驿卒,十几间房的规模,还破旧得很,就算是得知越王殿下大驾将至,满驿站的人齐齐动手,好生忙乎了许久,也还是寒酸得紧,别说李贞这么个讲求生活品味的人了,便是一帮子羽林军官兵也都看不下去,再说了,这二百多号人也无法全都住进如此狭小的驿站内,没奈何,李贞也只能下令就在驿站旁安营扎寨,好在此次行军帐篷之类的事物也没少带,忙活了一阵子,总算是将营垒草草地搭了起来,紧赶着便有“燕记商号”武功分号的人送来了各种的酒食,这才算是将一帮子满腹怨气的羽林军官兵安抚了下去,若不然,只怕前来迎候的武功县令陈玄望就要饱尝一顿老拳了。
酒这玩意儿李贞倒是很喜欢喝上几口的,不过因着此时处于大乱之前的混沌时刻,李贞绝不想因酒而误事,跟那些个羽林军们畅饮了几盅之后,便找了个借口,回了自个儿的中军大帐,刚一进帐就见昏暗的灯光下,一身亲卫服饰的纳隆正陪着一人在叙话,还没等李贞开口问,那人已匆忙起了身,急步走到李贞面前,一头跪倒在地,压低了声音道:“属下‘愔组’铁二叩见殿下。”
“是你?岐州出了何事?”李贞一见到来者,顿时心中一凛,紧赶着追问道——‘愔组’,顾名思义就是监视蜀王李愔的“旭日”人马之代号,此组之人全都是以铁字为代号,铁二就是‘愔组’的二号人物,若不是出了大事,此人断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出现在此地,故此,也由不得李贞不着急。
“殿下,属下等无能,‘愔组’被攻破,属下等伤亡惨重,铁大殉职,仅余属下等五人脱险。”铁二面色黯淡地禀报道。
“哦?”李贞一听“愔组”出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默默地看了铁二一阵之后,扬了下眉头道:“何时的事情,谁下的手?”
铁二磕了个头道:“禀殿下,就是昨日,铁四是内奸,动手的正是蜀王的人马,属下等见敌势大,不敢硬扛,只能各自分头撤退,怎奈有铁四这个贼子在,属下等被逼无奈,只能全部撤出了岐州,属下无能,请殿下责罚。”
铁四?李贞飞快地回忆了一下铁四的资料,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如今的“旭日”早已不是当初刚设立时的小鸟三、五只了,就算李贞记忆力过人也不可能记住所有人的资料,不过对于派去监视各位兄弟的那些个精英人员无一不是从“燕记商号”培养的那些个孤儿中挑选出来的好手,全都受过李贞的接见,对于这些精英李贞还是心中有数的,这些人可都是李贞十多年来培养出来的精锐,现如今听说铁四是内应,如何不令李贞烦恼的。
内奸是一定会有的,否则‘愔组’也不会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只不过这个内奸到底是不是铁四,只怕还不能就此下定论!李贞飞快地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抬了下手道:“事出有因,本王不会怪罪尔等的,既然‘愔组’已破,那你就先跟在本王身边好了,回头本王自会为尔等讨回个公道。”顿了一下,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燕十八道:“十八,你带铁二先下去,找陈良商议一下,将铁二先安顿在本王的亲卫队中好了,去罢。”
燕十八年龄不大,可却是“旭日”的老人了,此时听得李贞话里有话,自然是会意地点了下头道:“是,属下遵命。”话音一落,领着铁二自行出帐而去。
“先生,这事情只怕有蹊跷。”待得铁二退将出去之后,李贞咬着唇,阴阴地说了一句。
纳隆虽是“旭日”的总负责人,平日里也很是用心地在管理,只可惜他接手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并不怎么清楚“旭日”的全盘构成,此时听得李贞如此说叨,立时面色一紧,刚想着该如何应答之际,却见李贞面色突地一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由地脸现怪异之色,疑惑地看着李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