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不是玲珑的哥哥,硬要用一个关系套在他们身上的话,也应该是死敌才对,因为对玲珑来讲,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小少年,根本不是什么可怜兮兮的小白兔,而是一只凶猛的,会吃人的恶狼。
他叫赵休爱,很奇怪的名字,但他的确就是这么对玲珑说的。
玲珑也根本不姓赵,事实上玲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应该姓什么。
玲珑最初的记忆,原始于一个寒冷的冬夜。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生于何时,又是谁生下的她。
她唯独记得深刻的是,那天是腊月初七,雪花透过窗户飘进来,寒梅在雪中轻颤,含香透着酷寒的气息沁入鼻息。
“玲珑,玲珑你醒了吗?”耳边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她茫然地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所待的屋子里,还有不少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他们大多衣着褴褛,面黄肌瘦,雪光从破败的大门照进来,那光并不是很亮,但是奇怪的是,玲珑却仿佛能看到这屋子里每个人的脸。
“玲珑?”身边的人又喊了一声。
玲珑不确定地将视线挪了过去,就见她身边坐着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小少女,她同边上那些人的穿着差不了多少,但她的头发却梳理的很整齐,发上还簪着几朵艳红的梅花。
她满目含笑地望着玲珑,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便抬起手覆上了玲珑的额头,她的手凉凉的,是一种让人下意识想要躲闪的冷。
“烧退了呢。”她松了一口气。
烧退了?是在说她吗?
玲珑大脑一片空白,眼前这张微微笑着的脸对她来讲是陌生的,“玲珑?我是玲珑吗?”
“你在说什么啊玲珑?”少女愣住了,“难道还在发烧吗?”
她抬起手,又试了一下玲珑的额头,“没有发烧啊,该不会是发了烧,脑袋烧坏了吧,哎呀,这可怎么好。你还知道我是谁吗?玲珑?”
玲珑摇了摇头。
“我是小环啊。”小环满含期待地看着玲珑,然而叫她失望的是,玲珑的眼神依旧是茫然的,“没事,说不定是发烧的缘故,等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就好吗?”玲珑有些无措,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她看得出来,这个叫小环的小少女对她并没有恶意。
她想着,或许过几天,真的就会好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那之后足足过了好几个月,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小环告诉她,她的名字叫做玲珑,是年初的时候来的,来的时候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是看得出来,她的出身一定是极好的,因为她穿着丝绸,头上也簪着赤金压发。然而她对所有人都十分防备,话也极少,只和小环稍微亲近一些,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从不曾告诉过小环,她姓什么,多大了,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沦落成为小乞丐。
进了腊月,玲珑病倒了,她发着烧,可是乞丐哪里有银子去找大夫,就这么一直熬着。好几次,小环都以为玲珑会熬不过来,见不到来年的春回,然而腊月初七这一天,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玲珑却清醒了过来。
醒来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到底是在那场噩梦般的病痛里死过了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便当真没有人知道玲珑是什么人了。
不知是不是认为糟糕到不可能更糟糕了,玲珑反而觉得踏实了些,她就将腊月初七当做了自己的生日,又比对了一下其他的孩子,觉得自己应该是九岁。
那个时候玲珑还在洛阳,每天和一群乞丐待在一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或许她现在仍在那里也说不定。
那是玲珑苏醒之后的第三年,那一年她十二岁,小脸已经稍稍长开了些,就算浑身脏兮兮的,也无法掩饰她其实生的很好看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