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宝玉回来,见过大家,就往潇湘馆来了,掀开门帘进来,紫鹃迎了上来,
宝玉见屋里没人,就说道:“姑娘去哪儿了?”
紫鹃道:“到上屋那边去了,姑娘知道姨太太过来了,就请安去了,二爷没有去上屋吗?”
宝玉道:“我去了就过来了,没有看见你们姑娘。”
紫鹃道:“这就奇怪了。”
宝玉问:“那姑娘到底去哪儿了?”
紫鹃道:“我也不知道。”
宝玉听了就往外走,刚出了房间的门口,就看见黛玉带着雪雁,慢慢地走了过来,
宝玉道:“妹妹回来了。”然后又退回屋里了。
黛玉走了进来,来到里间的屋里,就请宝玉到里面坐,紫鹃拿了一个外衣给黛玉换上,
黛玉坐下,问道:“你去上屋看姨妈了吗?”
宝玉道:“看过了。”
黛玉道:“姨妈说起我没有?”
宝玉道:“不但没有说起你,连见了我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
今天我问起了宝姐姐的病,她也不过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难道是怪我这两天没有去看宝姐姐吗?”
黛玉笑了笑道:“你去看过宝姐姐了吗?”
宝玉道:“前几天我不知道宝姐姐病了,这两天才知道了,也没有去。”
黛玉道:“可不就是嘛。”
宝玉道:“老太太不叫我去,太太也不叫我去,老爷又不叫我去,我怎么敢去,
要是像以前一样,这小门是通的,我一天十趟地看她也不难,现在把这门堵上了,要从前面过去,自然是不方便的。”
黛玉道:“她哪里知道这些原因。”
宝玉道:“宝姐姐的为人,是最能体谅我的。”
黛玉道:“你不要搞错了,要说宝姐姐,更不会体谅你了,又不是姨妈病了,是宝姐姐病了,
以前在园子里,作诗赏花饮酒,多热闹,现在分开了,你看见她家里出事了,她病到那种程度,你跟个没事人一样,她怎么会不生气。”
宝玉道:“难道这样,宝姐姐就不和我好了吗?”
黛玉道:“她和不和你好,我不知道,我也不过是按道理来说而已。”
宝玉听了这话,瞪着眼,呆愣了半天,
黛玉见宝玉这个样子,也不理他,只是叫人添了香,又翻出书来看了一会儿,
就看见宝玉皱着眉头,把脚一跺,道:“这世间生我出来干什么,这天地间没了我,倒也干净。”
黛玉道:“本来就是因为有了我,就有了其他人,有了其他人,就有无数的烦恼、恐惧、混乱、幻想、还有许多纠缠障碍。
(这不就是萨特的存在主义吗?他人即地狱。曹雪芹比萨特早两百年呢。)
我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你不过是看见姨妈没精打采的,怎么就怀疑到宝姐姐身上去了呢?
姨妈过来本来就是因家里官司的事心绪不宁,那里还有精力来应酬你?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入了魔道了。”
宝玉突然就豁然开朗了,笑着说道:“对,对,对,你悟性确实比我强多了,
难怪前年我生气的时候,你和我说了几句禅语我都答不上来,就算我是佛,也是你的一茎莲花所化。”
黛玉趁机说道:“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看你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