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会独居于荒废已久的未央宫中。
皇室中人,倘若犯了忤逆大罪,要么被赐死,譬如自己的皇祖父。要么被幽禁一生,这也是有的。可这位璟太后,不但可以来去自由出入皇宫内苑,还有闲情种花种草,也没有人限足于她。
从气色容颜看,已是满头华发,依然保养得极好,说明平日里应是衣食无缺,生活上也没什么亏待。
朱芷洁不禁又取出那支凤钗细看。
她记得先前大婚时内廷司奉上的各色钗饰中也有凤钗,李公公曾跟她提过苍梧国的规制,皇室女眷皆可戴凤钗,但其中是有区别的。
皇后、太子妃,为正宫,所佩凤钗的凤头居中,凤眼顾东,皇后的凤钗凤翎下为双色宝环碧玺,太子妃的为单色宝环碧玺。公主为嫡系帝姬,也可配凤钗,凤头居中顾西,凤翎下为单色宝环碧玺。
其余嫔妃的凤钗凤头居侧,以示侧室之意,凤眼顾下,凤翎下没有碧玺。
而这一支钗,不仅凤头居中,凤眼顾东,翎下竟有三色宝环碧玺。分明是最尊荣的太后方可佩戴之物。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她就是璟太后,可因为某些原因,只能隐姓埋名换了个身份,才能安然养老于这宫中?
朱芷洁一边看着凤钗,一边思索着。
听姨母说起过,璟太后是阴牟国国主的长女,是慕云府黎太君的亲姐姐。这阴牟国人极擅制毒,方才见那老妇人似乎对草本的毒性甚是清楚,看年纪也确实差不多是祖母的年纪,这一些细节倒是对得上。
可她说世上的人都道她死了,难道连她的亲妹妹黎太君也以为她死了?
朱芷洁心中越发疑惑起来,想要找人问,又想起老妇人叮嘱她不可走漏了风声。
确实,若是去问那些宫中老人,不仅容易包不住秘密,而且还会像上次王公公一样含糊其辞,倒不如问一问那些不起眼的下人。
想到这里,朱芷洁唤了一声:“来人。”
先前奉茶来的宫女立时从殿旁走了进来,应道:
“殿下。”
“我问你,那日我去拜访两位太妃时路过一个岔路口,往右边去我看着景致甚好,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往未央宫去的路。”宫女丝毫不避讳。
“未央宫……那是何人的居殿?”
“回殿下,那是庄顺璟太后的居殿。自太后仙去后,便再无人居住了。”
“无人居住?现在没有人住在那里么?”
宫女摇了摇头,“那里已是荒废已久,草木横生,已不能住人了。听李公公说,陛下前几日还说起过打算把未央宫拆了,为殿下添一座花园。”
“既然是皇祖母的居殿,若为了我等小辈便拆了,岂不是……”
宫女笑道:“众人都说殿下是好心肠,果然事事为他人着想。殿下不必担心,太后的灵位已迁入帝都西侧的榕庆宫,拆了未央宫也不算是不敬,不会有损殿下的清誉。”
朱芷洁皱了皱眉,心想,这苍梧国果然是极看重名声的,凡事都以清誉为首位。看这宫女的模样也不像是在撒谎,倒是可以问一问。
“皇祖母生前有何喜好你可知道?”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毕竟奴婢进宫的时候太后就已仙逝。不过……听一些老宫女们提起过,说太后的性子喜静,平时也不太爱走动,只喜欢在自己的花圃里摆弄些花草。碰巧先帝爷也是个爱园艺的,便常常与太后在未央宫中品论花草。哦对了,奴婢还听说,连常青殿的殿名都是太后取的,之后还同先帝爷在殿前一同种了棵铁树,取国运常青之意呢。”
“哦,这么说来,先帝爷与太后的感情很好吧?”
“那是自然,”小宫女眉飞色舞,“咱们苍梧国的先帝爷是以仁爱治国,这脾气更是好得没话说,听说先帝爷后来身子不济,都是太后日日夜夜守在榻前亲自伺候的呢。后来先帝爷驾崩,太后伤心过度不能自已,没过一个月,也追随先帝爷去了……”
“原来如此……”朱芷洁听得不动声色,她不觉得小宫女在故意欺瞒,相反,宫女所说的一切都十分自然,就好像世间从来就没有对璟太后之死有过任何怀疑。
“你下去吧,我今日只是偶尔想到了,就问上一问。但说起来,我也是不该问这些长辈们的事,所以你也不可与他人提及,免得我被人误会是不懂规矩。”
宫女立刻回道:“是,奴婢不敢多嘴。不过……”说着,小心地看了看朱芷洁的脸色。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事,先帝爷与太后伉俪情深的事,宫中上下都是知道的,要不然奴婢也不敢冒然说出来,殿下实不必太过担心。”
“知道了。”
朱芷洁看着宫女退了出去,疑惑不减反增。
宫中上下都知道?那我方才遇到的是谁?难道这宫中上下只有我瞧得见那璟太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