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夫人从睡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手下的被子被她紧紧的揉做一团,脸色则如身上的中衣那般苍白。
她眼神呆滞的望着地面,银色的月光照透过紧闭着的窗扇,描绘出窗棱的形状铺洒在地上。
谢夫人的脑海中梦里的画面与记忆反复穿插挥之不去:那个美好的少年傍着清波,俏皮的侧着头笑着看向身边的少女。少年专注的眼神中柔情满溢,一双令人惊叹的美目光芒闪耀!自己只是坐在马车上恰巧路过而已,无心的一瞥却霎时被惊艳到,心仿佛被什么一下子击中,三魂六魄都被摄住,指示着目光追随着少年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只此一见,便是一生……
谢夫人手拧着眉,抚着胸口,心事重重的起身下床,就着皎洁的月光走到桌子旁,从桌上拿起水壶倒了满满一杯子水,手握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了下去。
喝完水,又愣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十分憋闷,于是走到窗前,支起了窗扇透口气,人也在窗前条案旁的官帽椅上坐了下来。
阵阵带着秋凉的夜风窜了进来,吹乱了谢夫人的发丝,她却顾不上归拢头发,只是用力的呼吸着窗外流动进来的清凉气息。吸了好一会儿,她觉得胸中的憋闷略有缓解,却依旧脑中空空不知所想,于是她轻轻的伏在条案上继续吹风,竟然不知不觉间枕着手臂睡着了。
第二天,已经搬到馨园的大姑姑早早的来到静园找谢夫人。她昨晚半宿未眠,左思右想后觉得还是要从谢夫人这里入手,获得她的支持办起事情来才方便。
在厅堂里,大姑姑特意坐在离谢夫人最近的主座上,倾身柔声说道:“弟妹,昨日我说的事情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谢夫人昨晚后半夜是被冻醒的,虽然那之后她立即关上窗扇回到床上盖上被子休息,但是今天还是感到身体十分不适。一早听到仆人来报自己的大姑姐来了,她是硬撑着起床梳洗后来到厅堂与大姑姐见面的。
此刻谢夫人头昏昏沉沉的,听着这位大姑姐的话似乎很难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她问道:“阿姐说的是?”
大姑姑听了这话以为谢夫人是故意装糊涂,不免有些不悦。她回身坐正,言语中少了方才那份柔和,说道:“我说的是让徐似回庶族去分红,让趣儿正式接管家中生意。”
谢夫人觉察到大姑姑的语气变化,赶紧说道:“阿姐说的自是有一定的道理,可是这事不能急于一时,要从长计议。”
见大姑姑不说话,谢夫人继续说道:“这些年他二叔也算得上劳苦功高,很多重要的生意都是在他的主持下才得以成事,所以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实际操作上,都不可也不能让他二叔说放开就放开。”
大姑姑似乎听进了这话,转过头来对谢夫人说:“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转权一事总要有个开始,如今趣儿也成家了,常言道成家立业,是时候该让他慢慢的接管族中事务了。”
谢夫人头昏脑胀,大姑姑的话只听得一半,人也迷迷糊糊的,因而一时没有作声。
大姑姑见谢夫人神情十分萎靡,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是谢夫人对此不感兴趣,心里暗叹:继母就是不一样,这可怜的侄儿无父无母,只有她这个嫡亲的姑姑还在为他争取利益。
想到这里,大姑姑干脆挑明了,直接说道:“弟妹,你也知道,我向来明人不做暗事。今天不妨咱们敞开天窗,你倒是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
谢夫人感到身上酸痛,气息不畅,头昏昏沉沉的,低着头只顾得上“嗯”了几声,没有说别的。
大姑姑见状神情转而冷然,说道:“莫非你也怕趣儿管理族中生意会夺了你的权?毕竟徐似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必须有你坐镇他办事才顺畅,现下这种情况,对你来说地位正稳……”
这话谢夫人听了一半就急得站了起来“阿姐,我岂是这种人?我……”
谢夫人话没说完,人突然一软,向地上倒去。
“弟妹!”大姑姑惊呼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到谢夫人身边,用手拉着谢夫人的手臂,从背后揽住她,朝屋外大声喊道:“来人!夫人晕倒了!张嬷嬷!快来人!”
徐府中一阵慌乱,很快,石郎中被请过来给谢夫人瞧病,徐趣、缓缓、香月还有大姑姑都在谢夫人的卧房外守候。
缓缓已经多日未见大姑姑,这一见免不了随徐趣香月之后,上前向大姑姑行礼问安。大姑姑对缓缓的回应明显不同于对徐趣和香月的热络,只轻轻的嗯了一声,都未正眼瞧缓缓一眼。
此时门外站了不少府里的人,如此鲜明的对比让缓缓一时也是有些面子上挂不住,还是香月开口转移了话题才算化解了这份尴尬。
“母亲身体一向很好,这次怎么会突然晕倒了?”香月颇为担心的说道。
“你也说你母亲身体一向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大姑姑劝道。
“怕就怕啊,有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给人添心病,让人防不胜防!”随着话音落地,二叔带着二婶、香茵也进到了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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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私利?”大姑姑瞥了二叔一眼,说道:“要不是有人眼高于顶,为了私利僭越了规矩,也不会有这些个事端。这世上的事呀,要是都按规矩来就会顺而有序,哪还会有什么心病一说?”大姑姑也毫不示弱,话说完又转而看向卧房,不再看二叔一眼。
“你……”二叔气冲于顶,正欲发作,二婶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阿嫂病榻前不宜多言。”二叔扭头看向二婶,他这夫人一向与他一条心,此刻她也正不悦的盯着大姑姑看。
有了同仇“敌”忾的夫人相劝,二叔冷静了不少,拍了拍二婶拉住他手臂的手,也不再说什么,带着些气闷也看向谢夫人的卧房门口。
大姑姑与二叔两人向来不和,这在徐府也不是什么秘密,心知肚明的众人先是面面相觑,而后又纷纷或低头或看向一旁,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没有言语。
缓缓是第一次见大姑姑和二叔这架势,虽然他们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他二人话里的你来我往、夹枪带棒。缓缓娘家向来其乐融融,她鲜少见到如此情景,心中纳闷他们话里话外说的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们关系怎会如此之僵,在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面前也毫不掩饰他们之间的对立。
缓缓正想着,此时,正好二婶也看向她这里,对她看着二叔的诧异眼神似有不满,缓缓觉察到后赶紧收敛起神色将目光转向另一边。
她看到站在身旁的徐趣,依旧神色自若,坦然淡定的很,完全不必像周围人那样,努力佯装无事发生。缓缓想,这耳疾有时也未见得是坏事,这烦扰置气之音不听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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