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初靠着哥哥的肩膀,哭得更大声了。
11
因为太着急,卓然骑自行车抄了一条近道去超市接玖玥。上礼拜就听说她和小同事换了班,她打工瞒着家里,他不能让她一个人走夜路。
就在刚才,他再次拒绝了林雪初请他去家里吃晚餐的约会,他说下次,他已经说了N个下次,林雪初不信,连他自己也不信。他不知道为什么抗拒去林家吃饭,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和林雪初的关系,产生了怀疑。
“玖玥是你什么人?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当我是什么啊?咱俩有多久没有单独约会过了?你什么意思啊?”林雪初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他哑口无言。后来,她摔了电话。
可他还是要去接玖玥。
超市门口灯火通明,他放好自行车,一眼就看到了玖玥。她正站在路灯下,和一位中年妇女说着什么。
走近时,才发现,两个人都在流泪。
“玖玥,跟妈妈回去吧!走,家里不需要你打工挣钱,你缺什么东西,想买什么,告诉我,妈妈买给你。妈妈找到工作了,你别担心。”说话的这位清丽的中年妇女,正是玖玥的妈妈,就是小时候接走玖玥的那个小姨,也是他之前光顾的那家蛋糕店的女店主,他认识她。
“不,我不回去,这里的事情很轻松,你不用替我担心。”
“轻松什么?刚才不是就有个混蛋调戏你吗?你当我没听见吗?走,跟我回去,马上回去。”女人发起火,抓住玖玥的手。
玖玥挣脱着,却一脸倔强:“不。不是您告诉我的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要独立,我一切要靠自己,我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就要更加努力。我不能永远像温室的花朵一样,被您呵护着,那点挫折,即使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出外也会遇到的。从小因为失明被小朋友嘲讽、欺负,我早已习惯了,我知道怎么应对。妈妈,你放心吧!”
女人无力地在路灯下的休息椅上坐下来,女儿的话,没有让她宽慰,反而更令她伤心起来。她拦腰抱住女儿瘦削的身体,无助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自责:“玖玥,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如果早早治好你的眼睛就好了,都怪我,都怪我。”
玖玥懂事地抚着妈妈的头发,小声说:“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最终没有听妈妈的话,安慰了几句,替妈妈擦了泪水,像一个大人一样嘱咐她早点回家,自己又折身回了超市。
女人没有离开,她一直坐在路灯下的休息椅上,等女儿下班,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很憔悴。
卓然走过去,主动介绍自己:“景阿姨,我是卓然。”旋即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也是,小风。”
景阿姨转过头,看到眼前这个高瘦俊朗的少年,逆光的他,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中,有一种怯弱的温柔、一种故作的老成,他的目光,犹疑地看看她,还不待得到回应,又迅速移开。他,在隐藏什么,躲避什么?
“你就是卓然?”她站起来,一束明亮的光线打在了少年的脸上,她看清了,这不是之前经常光顾蛋糕店的小风吗?
卓然点点头,又紧张地低下头。
“你不是小风吗?”
卓然没有说话。
超市旁有一家小小的冷饮店,景阿姨站起来,说:“去那里坐坐吧!我们谈谈。”
卓然顺从地跟景阿姨走进冷饮店,心里一阵发虚。她会对他说什么呢?她看上去好严肃,心事重重,很凶的样子。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落座。谁知,景阿姨并没有追问他之前为什么假扮小风的事,而是语带哀伤地恳求道:“给我讲讲玖玥在云涤镇的事吧!她的眼睛到底是怎样坏掉的?”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卓然觉得嗓子发干,如坐针毡,强作镇定道:“我、我知道的,和你了解到的,差不多吧?”
“那么,给我讲讲她小时候的趣事也行。”景阿姨并没有纠结之前的问题,又可怜巴巴地请求。
往事在这一刻破空而来,哗啦啦全跑到卓然的眼前。自分别后,他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去想过去的事,可童年的记忆,就像埋在土层最深处的种子,会顶破最坚硬的冰层,冲开最牢固的壁垒,破土而出,在夜里,用柔软的触须,撩拨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