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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在身上的亚麻毯子已经是属于范畴内的东西,布伦希尔却一直舍不得扔掉。清洗、晾晒、修补——不断重复这些手工劳动的间奏,到现在所积淀生成出的毯子完全看不出最初时刻的样子了。
在人类普通家庭一定会被清理丢掉的破旧古物,却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奇功效。
只要盖上这条毯子,布伦希尔总能安然入睡,并且从来没有梦魇来打扰她的睡眠。
为何会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有疑惑不解者当面这样询问过布伦希尔,当事人讳莫如深的浅浅一笑后说出了答案。
那个答案让提问者负上罪恶感,并因此沉默了好几ri。
布伦希尔和弗蕾娅的父亲在她们还很小的时候,为了保护村子在和危险种的战斗中重伤不治而过身,得知了那个悲惨的消息后,她们的母亲也因为过度劳累和疾病撒手人寰。拉扯两姐妹长大的,是身为族长的爷爷:埃米尔。
那一年布伦希尔6岁,芙蕾雅1岁。
不管怎样破旧,打上多少补丁。只要毯子盖在身上,依稀还能感觉到母亲的体温,鼻腔中充满独特的幽香后,紧张疲惫的身体会松弛下来,将饥寒痛苦全部遮断的梦之世界会对布伦希尔打开大门。
现在,毯子的神奇功效似乎失能了,焦躁和不可思议的兴奋纠缠着少女,使得她无法入眠。
“还是没办法睡着。”
勉强闭合的眼睑最终还是无奈的张开,试了数数,也试过让脑袋里一切思考停摆进入空白状态,完全都没有效果。烦闷的语句呼出到房间空气中,披着亚麻毯靠在墙壁上蜷缩起来,双臂环抱屈起的小腿,俊丽的脸庞埋进膝盖。视线中只剩下脚趾、垫床稻草还有晦暗的地面。对狭窄视线内的风景呆呆出神片刻后,嘴唇无意识的张了张,迷茫的声音从缝隙中漏出。
“革命……啊……”
烦恼的根源、失眠的病因,既是这个词汇。
推动事物乃至世界形态发生根本变革,扫清一切障碍促成旧质转变为新质的飞跃。——革命的定义就是如此。
可理论上的东西终究只是形而上学的纸上谈兵,嘴上说得再怎么迷人动听,现实可没有那么简单。
将自己的、全部族人的xing命,乃至jing灵一族的全部未来作为筹码压上赌桌,孤注一掷的豪赌——听上去确实充满魄力与洒脱。但即便掷出了筹码,敌人眼中看到的至多算是微不足道的小小涟漪。
衣衫褴褛的乞丐向贵族掷出金币来捍卫自己的尊严?一时血xing的冲动或许会赢得几声喝彩叫好,但别想奢望更多。弱者挑战强者获得胜利的传说故事固然不少,内容也非常激励人心。只是同样不能忘记,强者蹂躏弱者,将冒犯强势的愚蠢挑战者做成标本才是世界的主旋律,前面的励志故事总体来说只是少数。
状况不会因为对象换成jing灵一族就能够好的到哪里去,相反,连包括最重要的也输个jing光的几率会更加增长。万一落败,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声名显赫的将彻底从世界的舞台上消失。
就像这世间从未存在过jing灵一样,不留任何痕迹。
一般思考到这种深度后,思考者已经叹息着决定放弃——这个听上去充满美好遐想,实行所面临的困难却超乎想象的选择方案。
布伦希尔没有让自己的思考停摆,封闭思维、麻木不仁的活着确实很轻松。什么也不必担心,什么也不用去想的生活无疑轻松愉快。但这种不死不活、徘徊在灭亡的悬崖边缘下的……她实在没有丁点的意愿去享受。
必须思考,然后,找到出路。
对当前世界的规则已经无法抱有期待,更无法奢望主导世界的家伙做出改变。而身处地狱般绝望的jing灵们除了身上的血肉再也没什么东西可供那些贪婪之徒吸吮。金矿的发现与开发决定本来是为了改善生存现状,却被人类的贵族和教会知晓。那些比饥饿危险种更加凶残贪婪的家伙没有可能就此罢手——哪怕他们刚丢掉了500名骑兵。
一场新的战斗其实已经迫在眉睫,随时都会爆发血腥冲突,有可能就在下一刻,报jing箭凄厉的尖啸就将划破这沉沉的夜幕。
威尔特虽大,但jing灵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的身后就是尼福尔海姆。
除了革命,除了拿起武器战斗,还有什么可选择的吗?
反正除了xing命没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那么赌上xing命发起对世界革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从恐惧不安的桎梏中挣脱,折磨布伦希尔的焦躁似乎也随之散去一些。
不是全部散去,因为尚存疑问。
即——如何进行革命?
从事隐秘活动的经验不等于清楚如何发动革命。没吃过猪蹄也没见过猪跑的jing灵们对暴力革命这种技术含量相当高的工作完全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他们自己很难挑起这幅重担。
开局情势如此不利,稍有不慎就无可挽回。
他打算怎么做?
真的……可以把一族的命运交托到那双纤细的手上吗?
眼前浮现那时非刚愎的自信笑容和做出邀请手势的手掌,尚未退却的亢奋余热再度膨胀活xing化,灼热的感觉涌上头顶。
他的话……或许真能创造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