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哥道:“他问我,对客房满不满意,我说满意极了。”
小顺皱着眉头道:“你说,那陌生汉子是干啥的呢?”
柳三哥笑道:“住店的呀,还能干啥。”
小顺子道:“掌柜的跟陌生汉子咬耳朵干啥呀,有啥见不得人的事,要瞒着旁人呀,我看不是好事。”
柳三哥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也许,汉子想要个姑娘陪夜,托掌柜的找呢,也是人之常情,这又不是光彩的事,怎能大喊大叫呢,说你小,还不服气。”
小顺子噗哧一声乐了,道:“对了,大老爷儿们,骚不拉几的,离不了那事儿。你这么一说,小顺心里透亮啦。哎,爷,你要不要小妞,喜欢胖的,还是瘦的?小人给你去找个来。”
柳三哥道:“累了,不要不要。小顺,世间啥事儿都是有因果的,点破了,就不稀罕了。”
小顺道:“那倒不一定,爷,人与人的事,还真说不准,有些人见着就顺眼,特别合得来,好说话,也愿意为他帮忙出力,这就是缘分,就象咱爷儿俩,一见如故,特别投缘;有些人见着就讨厌,越看越不顺眼,话说不到一起,办事儿,总是绊手绊脚,不是你坏了他的事,就是他坏了你的事。你说,这有因果吗?没有。”
柳三哥道:“得,年纪轻轻,说的话,却象个上了岁数的人。这样的事,有是有,不多。”
小顺醉了,也忘了客套,只管往自己杯里倒酒,喝酒。他道:“别看我岁数小,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啦,什么人头没见识过,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呀。”
“说你胖,还喘起来了。”
小顺道:“爷,你看得起小顺,小顺就跟你多说几句,你可不能跟旁人说呀。”
“这个当然。”
“千万守口如瓶,严守秘密呀,爷。”
“知道了。”
小顺压低嗓门,道:“我杀过人。”
“啊,杀过人?!”柳三哥甚感意外,惊道。
“别怕,我杀的是该杀的人,是虎山关牢城里虐待犯人的牢头禁子与官兵,哼,倒在我刀下的,少说也有五六个。”
“喔,是嘛。”柳三哥看着小顺稚嫩的脸,还是个孩子啊,真有些难以令人置信。
小顺道:“你以为我在吹牛吧,我小顺从不吹牛,在牢城里,我们吃的连牲口都不如,还得象牲口一样的修长城,我饿,饿的象一只狼,见着虐待欺压我们的牢头禁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撕了他们。终于,囚犯们要暴动了,我小顺的任务是为各位大爷通风报信,暗中为囚犯打开枷锁。”
“虎山关牢城暴动,你是参与者?!”柳三哥讶异之极。
小顺道:“爷,小顺没有吹牛,我的真名不叫小顺。”
柳三哥问:“叫什么?”
小顺道:“同花顺子。”
“咦,同花顺子,这好象是一付纸牌呀。”柳三哥记起了老军爷讲的虎山暴狱案了,虎山暴狱案中同花顺子是个关键人物,他故作糊涂,信口胡说。
同花顺子道:“我不是一付纸牌,我是一条汉子,是虎山暴狱案的铮铮铁汉。”
柳三哥道:“我好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听说,虎山暴狱案死了许多人,有囚犯、狱卒、官兵,从虎山牢城逃出来的囚犯没几个呀,大概只有七八个。”
同花顺子道:“对,我就是越狱的囚犯之一。出来后,我就往北跑,跑得离虎山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到这鬼地方去了。当初,我是因为小偷小摸进了牢狱,哪知牢狱竟如此黑暗可怕,简直就是十八层地狱,吃尽了苦头,出来后,发誓从此再不干犯法的事了,要凭自己的两只手,挣钱吃饭,做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后来,经朋友介绍,就在聚仙客栈当了伙计。”
柳三哥道:“这就对了,做老实人不吃亏。”
同花顺子道:“就是吃亏,也能忍了,学乖了。”
柳三哥道:“对呀,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同花顺子叮嘱道:“爷,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今儿个,见着爷就觉着特别亲热,把闷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儿全吐出来了,觉着一身轻松,爷可得替小弟保密呀,小弟的事要泄漏出去,就麻烦了,此地虽不属明朝管辖,可在辽东到处张贴着小人的通缉令呢,悬赏三十两白银,活的死的都要,都是三十两白银,小人的脑袋还值几个钱呢。”
他酒喝多了,连乌黑的眼珠子都发红了。
柳三哥道:“兄弟,放心吧,爷的嘴紧着呢,爷不是见财起意,出卖自家兄弟的那种人。”
同花顺子道:“好,仗义,爷,咱俩再干一个。”
脖子一仰,同花顺子又干了一杯,这一壶酒,他喝了三停中的二停,而且,喝的是快酒。不久,便扔了杯子,一头栽倒在炕上,沉沉睡去。
三哥将同花顺子抱起,在炕正中躺下,头朝炕沿,在他头下垫个枕头,同花顺子呼呼大睡,酣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