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喝一声,猱身将梁旭反推回公路——他和梁旭打了十数个来回,都知道要抓死对方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房正军就在不远处,只要拦住梁旭不令他脱身,警方一到,梁旭就插翅难逃。
他从右推阻梁旭,梁旭也毫不手软,军刀在手,他回手就向邹凯文手臂反刺,不偏不倚对着腕骨——这一刀刺中是不会致命的,但会立刻废除邹凯文的利侧攻击。
文斗看长,武斗看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此又快又狠的反击,邹凯文是惊艳之余不免惊心。
梁旭一击未中,轻轻向后便退,邹先生可不会给他脱身的机会,梁旭刀刃稍稍偏离,邹凯文干脆打蛇随棍地钳住了他的小臂——出乎意料,这小臂有如滑蛇一样,黑暗之中,梁旭亦随着对方手臂的力量无声无息地顺势一跃,手臂先进后退,就那么从邹凯文手中伶伶俐俐地滑出去了——如此尚不足够,邹凯文眼见他手臂滑出,轻轻摆动,一股反力击向自己关节,这一下酸麻难当,而力量并非梁旭使出,是借了他刚才握抓的猛力!
小擒拿手。
一抓一退一击,三下快如电闪,其中灵巧机变之处,难以尽述,是中国武术所谓的“借力打力”。人在被控制的时候,肌肉会本能地暴起变硬,但如果控制得宜,在擒拿瞬间放松趋退,很容易就能脱离对方的控制,如果再加借力,对方转瞬之间往往就要吃亏。
这个亏,邹凯文是吃上了。
他把眉角揉了又揉:“中国特种兵,一身都是秘密,这种技术应该禁止私自教授。”
“你赤手空拳和他刀枪对打,能不受伤已经是万幸。”言罢,房灵枢又翻白眼:“为什么我爸不教我?搞不好他自己也不会。”
两人互看一眼,又是叹气,又是无奈。
如果说两人只是缠斗,梁旭是跑不掉的,他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眼看山下车灯越来越近,梁旭忽然拉开车门,左手向车内连开三枪!
kevin知道这个凶手现在是不顾一切了,他没有办法,必须先保住车里两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质,他本能地推开梁旭——92式被击飞脱手,子弹射在座椅上,最后一弹,打在车门外。
梁旭被他一把推开,也没有再靠近,就这么向后一窜,再看,人已经下了山坡。
灯下黑,令人火大,邹凯文明知道他不是真想打死人质,可他没法拿两个人质的性命去赌。
房正军赶来的时候,只好再掉头去山下搜捕梁旭。
“救护车那么大目标都搜不到,他一个人跑进山里,那不是大海捞针。”房灵枢无奈:“是我智障,没想到他那么丧心病狂,之前他还假惺惺托我照顾罗晓宁。”
“他说的是真的。想杀罗,是真的,托你照顾罗,也是真的。”
房灵枢有些意外。
“我们在车里搜到了氰化物,足够杀死两个人。”
毒药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两个人的分量里,并没有房灵枢的份。那是梁旭为自己和罗晓宁准备的。
邹凯文亦觉得怅然:“如果你不追上去,也许梁是真的想过要和罗一起死在洪庆山。”
善恶都在一念之间,梁旭舍不得。说到底,他对罗晓宁还是不能忘情,他的良心对无辜者从未泯灭。
“他给罗注射的镇静剂也是安全分量,根本没有中毒,你是被他这个专业医生给骗了。”
长安的夕阳在他们窗外,缓缓地沉落下去。
房灵枢遥望那一片雍容的暮色,暮色里是雁塔夕照,只是一场秋雨,秋天一夜之间来了,柳叶也要落了。
就在几天之前,同样的暮色里,他从公安局一身喷香地跑出来,而梁旭在大院门口那棵槐树下面,一声不响地等着他。
那时还是夏天,那时的梁旭看上去温柔又忧郁,房灵枢相信,他的温柔和忧郁都不是作伪。
宛如季节更替,人生是何其变化无常。
“不知为什么。”房灵枢轻声道:“我很希望这一切不是现实,只是个故事。”
kevin知道他难过,只是温存地抚一抚他的刘海。
“如果是个故事,我就可以放走梁旭,让他报仇雪恨。罗晓宁的父亲的确该死,卢世刚,也该死。”房灵枢哽咽道:“人民警察,原本该应当成为他手中的利剑,我心中有愧。”
现在他理解房正军的痛苦了,应为却未有所为,等待的痛苦甚于一切。
“那你就更应该找到他,别让他再为仇恨玷污双手。”kevin把他的额头吻了又吻:“让无辜者不因他人的罪恶而牺牲,那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