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梧心头一凛,猛然想起《难姑毒经》的异闻篇中曾有描述:有方士制炼丹丸,名“人油致幻丹”,服食一丸幻象立生,飘飘然有若平步青云,如在西方极乐,七日内服第二丸,则含笑而亡,死时面色栩栩如生,似寿终正寝之像,故又名“飞天神药”,炼制方法不详。
他正要问柳依萍,却见她面色凝重,忽然间,柳依萍手中光亮一闪,矮胖汉子先觉左边脸面上一凉,跟着左耳处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
矮胖汉子忙用手去捂,手上热乎黏人的全是鲜血,他发现地上落有一只耳朵,看起来有些似曾相识,待反应过来,自己的左耳已弃他而去时,便地动山摇地嚎哭起来。
柳依萍又将短刀一扬,矮胖汉子立刻收声,抱头跪在地上,冲柳依萍叩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说道:“姑娘,奶奶,不多了,只剩下一个了,求姑娘别割了。”
柳依萍面罩寒霜,冷声道:“耳朵只有一只了,可眼睛还有两个,手指头更是多的是。快说,陶世恩走了多长时间?他在京城的家是在哪里?”
矮胖汉子听她口气,既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按这姑娘说法,只有一个的就不割,那么,脑袋爹娘只给他生得一个,想来大可保全,可眼睛和手指,终究也是自己的,要是被割得落了单,那也不是玩的。
当下,他规规矩矩的,边叩头边答道:“就在皇城西边的曹家巷中,很容易找的。”
柳依萍朝墙边的巨大铁缸又望了一眼,面上流露出凄然神色,短刀一挥,矮胖汉子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被齐根切断,还没来得及呼痛,听到柳依萍厉声说道:“你这个为虎作伥胡作非为的恶奴,本想一刀了结你的狗命,可本姑娘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斩你两指一耳,作为惩戒,若是再为非作歹,定当取你性命,你现在去叫府内所有人众全部离开。”
矮胖汉子虽头上手上剧痛,心中却如蒙大赦,磕了个头爬起身来,去唤众人离开,脑海里却总是有些埋怨:“这姑娘好没计较,耳朵和手指若分左右来割,也不至于走路感觉有些单边。”
当然,这只是他的心里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和那罗刹去讨论左右对称的问题。
陶家的下人看见,平常不可一世的管家,现在一身血污,大声叫唤着叫人出门,往日里他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见了他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暗暗都觉高兴。
一干人众,才出大门,就看见屋内火起,跟着,两个年轻人出来了,那个貌如天仙般的姑娘说道:“陶世恩丧尽天良,你们别跟着他作恶了,我们现在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再去找他算账,你们各自回家去吧。”
说完,她打开自己的包袱,从中拿了些散碎银子,往那矮胖的管家面前一扔,管家唬得一愣,哆哆嗦嗦的又跪在地上。
柳依萍寒声道:“把这些银子给每人分发下去,你若私藏了一钱,哼哼。。。。。。”
矮胖管家叩头如捣蒜一般,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柳依萍谅他也不敢再拿身上的零部件来以身犯险,又着急赶去京城,便不再理会,与杨重梧上马而去。
一路上,杨重梧见柳依萍双眉微蹙,神色大是不悦,便想岔开她的心神,说道:“依萍,你先前说的通天门的事情,还没有讲完啊。”
柳依萍扬鞭催马,说道:“邵元节虽得了这场大富贵,可年纪也八十几岁了,在临死之前,向皇帝保荐了他的师弟,就是陶世恩他爹陶典真,比之邵元节,这个陶典真更不是个东西,有年春天,皇帝出去游玩,本来是天高云淡、春光明媚的好天气,突然间一阵旋风从西北刮来,这风来得古怪且猛烈,一时之间,飞沙走石,人叫马嘶,皇帝问陶典真是什么征兆,陶典真回报‘今夜宫内有大火灾’,皇帝心中半信半疑,还是让宫内诸人熄灯早睡,又命令值夜的吏役分头巡逻,不得懈怠。三更过后,陶典真买通的人便在行宫后面以雷火弹纵火,顷刻间就烧红了天,火大得厉害,有七八名侍卫与太监都被烧死了,可皇帝住的地方倒还安然无恙,火灭后皇帝召来陶典真,这人演戏演了个全套,皇帝见他眉毛胡子都烧焦了,奇怪问他‘你的住所也起火了?’陶典真答道‘陛下的劫数里,应该有些火灾,臣昨夜在家中默祷上苍,请求以身相代,将这些灾祸都移到自己身上了,只要陛下安然无恙,臣又何必吝惜这些须眉呢?’皇帝深信不疑,封他为神霄保国宣教高士。”
杨重梧哑然失笑,道:“传闻当今皇帝笃信方术,可为人精明,但被这样的戏法哄骗,想来应该精明不到哪里去。”
柳依萍道:“正是因为他信,所以,他才愿意去相信的,与其说他被陶典真骗了,还不如说他被自己骗了。陶典真没有几年也老死了,皇帝就将他的儿子陶世恩,封为太常寺臣,也负责为皇帝炼丹,陶世恩在京城有炼丹房,可却要跑到一百多里外的定兴县,来偏僻的卧龙岗村炼丹,你说这是为什么?”
杨重梧想了想,说道:“说明他所练的丹,是不想让人知晓的。”
柳依萍点头,说道:“这‘人油致幻丹’委实丧尽天良,我也是几天前,才听爷爷说起过的,需要用一十四种罕见的致幻药材,三蒸三焙,一蒸一焙需要一年时间,三年之后,方能研粉制丸,但是,还需要一样更罕见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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