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季的镖头楞了一愣,他行走江湖多年,保镖时说僵了动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是家常便饭,这几年震威镖局名声越来越大,他自己“穿云剑”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一般人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今天真是邪了门了,只是要移一下这青年的菜盘,却被当面呵斥,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双眼直瞪着这个蓝衣青年,边上那三位也停止了说话,同时看向了那青年汉子,季镖头大声喝道:“小子,你说什么?”
蓝衫青年眼角也不抬起,照常吃菜,待口中食物咽下后,扫了一眼季镖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拿开你的脏手。”他神情萧瑟,声音低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心事,然这几个字一出口,边上的四人同时感到一股寒意,他们久经战阵,自然明白那是一种煞气,季镖头被他眼睛随意一扫,感觉有如芒刺在背,浑身很不舒服,他斜目瞟了瞟蓝衫青年立在桌旁的拐杖,伸手便想拔剑,然右手却似有些不听使唤,脑袋中嗡嗡一片,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对他说:“不要拔剑,不要拔剑。”
但是江湖中人,遇敌不敢亮剑,那可是比打输了还要丢脸十倍的事情,季镖头老于江湖,自然是深明其中道理,这小子虽然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可他年纪轻轻,未必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而且真要动起手来,边上这三位应该不会作壁上观,想通了这一节,他一咬牙,伸手按住剑柄。
那蓝衫青年将眼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几钱碎银抛在桌上,站起身来,提了拐杖便走。季镖头长剑出鞘,大声说道:“小子,你别走。”蓝衫青年并不理他,径自出门而去,那姓李的镖头拉住季镖头道:“算了,季镖头,我们是来吃饭的,莫生那闲气。”刚才这一切动作都是发生在刹那之间,旁边的众人,就只看见季镖头拔出剑来,蓝衫青年便离桌而去了。
季镖头眼见那蓝衫青年走出门了,也没有去追的意思,只是冷笑着说:“看在孟老爷子家明日有大喜事的份上,就饶他这一回。”说完还剑入鞘,他看也不看,回转剑身,随手一挥,剑便正入鞘中,并发出唰的一声,这一手倒是颇有穿云之效。边上那几个镖头把他按坐下来,摆了盘碟,便吆五喝六,大饮大嚼。杨重梧和柳依萍也已吃完,又嫌闹得厉害,便结账上楼去了。
第二日正午刚过,柳依萍叫杨重梧去她的房中,她从行囊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他,杨重梧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寸半大小的碧玉狮子,那玉质地温润,略泛宝光,雕刻精美,纹饰精细,杨重梧虽不懂玉石,但也觉得应该是个稀罕物件,看见柳依萍出手如此豪阔,他心中暗暗称奇,却不便问。
柳依萍笑问道:“杨大侠,此物还拿得出手么?”杨重梧点头笑道:“当然,只是柳公子的贺礼太贵重了些。”柳依萍正色说道:“杨兄记清楚了,我们这次过府拜访是以你崆峒派杨重梧的名义,贺礼是你送的,我只是你一个朋友,赶巧遇上了去打秋风的。”杨重梧虽然心中疑惑,却想她既然要如此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便点了点头,当下写了名帖与柳依萍一起下楼。
二人上马前往孟家庄,柳依萍依旧是男装打扮,只是今天换了一袭藏青色长袍,更衬得目若朗星,肤白如玉。孟家庄路程不远,一顿饭的功夫便已到了,孟家庄门头、屋檐上均已张灯结彩,装点得焕然一新,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大门前,已经络绎不绝地到了不少来送贺礼之人,杨重梧跟着前面的人走过去递上名帖,接名帖的家人展开一看,便对他二人说到:“请稍待,我去禀报我家老爷。”便跑进去了,过不多时,见他带了一个高大老者快步走了过来,那老者身材魁伟,黑面白发,步履稳健,正是这孟家庄主人,“黑面判官”孟轻舟。
他适才正陪几位客人喝茶,家人送上名帖,孟老爷子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崆峒派末学杨重梧携友恭祝”,想了一想,便站起身来亲自出门迎接。
崆峒派的侠义门风,向来就为武林人士所称道,另外,崆峒派虽然人数没有少林、武当多,甚至与华山、峨嵋相比也颇有不如,可崆峒掌教司马素彦名列四绝,门下弟子的武功均是出类拔萃,所以崆峒派隐隐然已有超越少林武当成为武林第一大派的势头。
孟轻舟在晋地一带有些声名,可比起崆峒而言那自然是远远不及,所以看到崆峒派有人道贺,心中自然是有些喜出望外的。他来到大门口,家人指引处,却只看见两个弱冠少年,一个高大英俊,另一个却是俊美非凡,不觉微微一怔,不过也是一瞬之间,他满脸堆欢,拱手说道:“杨大侠莅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杨重梧躬身长揖道:“晚辈杨重梧拜见孟前辈,路过宝地,适逢令郎新婚大喜,理应前来道贺,些许贺礼,请前辈笑纳。”说完他直起身来,从柳依萍手中接过盒子双手奉上,孟轻舟也是双手接过,转身先递给了身边的家人,他用手拉住杨重梧的手,极是亲热,中气充沛,说话声如洪钟,笑着说道:“崆峒派是武林的名门正派,自司马老前辈以下,都是武功高绝的侠义之士。老朽心中景仰已久,却无缘识荆,常深以为憾。杨大侠年纪轻轻,旬月之前,单掌伏双熊,佳话已传遍武林,今日赏脸光降,老朽真是开心得很。”杨重梧微笑道:“前辈谬赞,晚辈真是汗颜无地,大侠这两个字我真是担不起,孟前辈就叫我重梧吧,这位是我的朋友,一同来向前辈道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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