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姐当天夜里便跟了舅母歇在了隔壁院内。舅母搂了她,给她讲她母亲年轻时的事。
“你娘那会儿特有想法,直接就跟你外祖母说看上了你爹,把你外祖母吓了一大跳,第二天就急急叫了我,问我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时我和你二舅的亲事都定下来了,你娘更是什么都跟告诉我了。我也不敢瞒你外祖母,就把你娘和你爹怎么在花灯会认识的事都说了。”
元姐的娘亲和爹爹正是花灯会时猜灯谜认识的,那时候靳赋毅刚中了举,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京里参加春闱。元姐的外祖父林耀也来京里考进士。结果靳赋毅意料中没中,林耀却中了二甲十名,赐进士出身。林耀见靳赋毅也是年轻有为,靠着族人的接济一步一步考上来,着实不易。待问明了二人心意,便允了婚。
元姐听着这些陈年往事,倒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她的父母如此情深义重,想必当初也是极为宠她的,不然怎的叫了元姐。元,是第一个孩子,也是放在心头上的宝贝。
元姐听着安氏柔柔的声音,轻轻说着那些过往的岁月,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瞧见婧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端了碟糕点,边吃边瞧她。见她醒了,嘿嘿的笑,道:“姐姐总算醒了,不枉我拿了这香芝麻糕在你鼻子底下吃了半天。”说着用手捏了一个递给她。
“你姐姐刚睡醒,哪能吃这又甜又腻的糕子。”安氏见元姐醒了,亲手端了杯温水给她,“好孩子,先喝口水,我们马上用饭了。”
这样的情形元姐只在梦里见过,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自己也能亲身体会。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又怕吓着舅母与表妹,只又转了回去。安氏递过来的水,元姐连忙起身接了。喝了水,便是穿衣服。安氏见她没用丫鬟服侍,也穿得利索,心中微酸,叹了口气,上前帮了她。
“娘,你看姐姐胳膊多细啊,得让她多吃点。”婧姐围着元姐转,一会捏捏她的胳膊,一会扯扯她的衣角。婧姐觉得这位表姐甚好,家中大堂姐比她大四岁,为人甚是端方,不如表姐这般可亲。
“去,去,别缠着你姐姐,”安氏驱了婧姐,拉着元姐的手瞧了瞧,觉得不算瘦,道:“元姐这般正好,别像你妹妹似的,成个胖妞,可不好说亲。”
“我才不胖,祖父都说了,是富态。”婧姐面若银盘,皓腕丰臂,确实不瘦,却也显得富态。
元姐见她嘟了嘴,忙拉上她的手,要带她去院里转转。安氏见她姐妹亲近,倒也欢喜,指了丫鬟跟着,又安排了人去取斋饭。
婧姐昨儿己是见识过厢房墙上的暗门了,可没能亲自走一遍,心有不甘,当下出了正屋便奔了西厢房来了。这门既是在韩先生院子的东厢,也是在安氏母子的西厢。
婧姐拉着元姐进了西厢房,见那道暗门正开着,立即笑开了花。林赞今早起身后就来给韩先生请安,二人正说几句学业上的事,因而门还开着。婧姐十分高兴,东瞧瞧,西瞧瞧,才一步跨过去。
“真真有意思,京里的小姐妹哪里见过这个,还是出门好啊。”婧姐嘻嘻地笑。
元姐见她这般天真烂漫,由不得十分羡慕。若是父母还在,她也当如此无忧无虑吧。这样想这,心里不由生了一股怨气,突然觉得上天待她不公。给她安排了这样好的家世出身,却有生生地夺走了一切。
可她毕竟不是有怨念的人。转念一想,舅舅为了她生生耽误了十年光阴,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这股戾气就消了不少。于是静下心来,试着抛开那些杂念,跟着婧姐一起去了韩先生的小院。
韩先生正和林赞论学。林赞去岁过了院试,是正经的生员了。韩先生与他论了一番,知他勤奋有余,灵性不足。林赞的性子和林婧全不相同,林婧开朗娇俏,性子散漫,而林赞却过于谨言慎行,做事瞻前顾后,果断不足。韩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怕他会像林书岳一般,停在举人的道上,难以有大的造化。
“赞儿觉得我说的如何?”二人论了一道关于普世教育的问题,韩先生问道。
“叔父所言极是,只斗升小民多为生计奔波,衣食更为看重些,且偏远地域的人自古都未有开化,难以教化,侄儿以为,还应多多思量。”林赞微微皱了眉回道。
韩先生见他果然如此说,心中更确切了自己的想法。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应该让他多去历练,才能有所改变。
“赞儿可以常来光化,你我再多多论学啊。”韩先生笑道。
“叔父说的是,不过侄儿怕人瞧出端倪。”林赞又犹豫了。
“这个不必怕,大丈夫总要有些手段。”韩先生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又道:“我有一个学生,是在山村里我给启的蒙,如今也是过了院试。他对我还颇为推崇,你可先与此人借机认识一番,他定会领了你前来寻我,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林赞听了张大了眼睛,想不到还能如此行事,心下更加佩服自己这位有着少年举人名头的叔父,当下倒不再犹豫,点头应了。
二人这边说完话,冬砚敲了门进来,“老爷,二少爷,两位姑娘来了。”
“必是要用饭了,我们出去吧。”韩先生带着林赞出了屋,见婧姐正拉着元姐四处看,笑问:“小丫头可是来叫了我们用饭的?”
“是呢,叔父,我娘叫人去领斋饭了,快过去吧。”婧姐见这位三叔父并不和自己爹爹、大伯父一样,而像祖父一样随和,也不怕他,便回道。
?韩先生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元姐,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约知道她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只让她自己想明白。这样的事,总会在她眼前出现,且会越来越多,若是自己想不明白,钻了牛角尖,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一行人又过了窄门回到安氏的院中。没过一会,取饭的丫鬟也回来了,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在正屋用了斋饭。虽然没有鲍鱼燕翅,可人人都觉得香甜可口。
吃过饭,安氏打发了孩子们带了仆从去寺里转转,特地叫了韩先生到一旁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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