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到午时了,凝辉院那边老太太打发人来叫她回去吃午饭,卢氏这边又挽留她。承钰问来人,二少爷是不是在凝辉院,丫鬟摇摇头说不在,她当即生了团闷气,决定就留在叠柳坞用饭。
还真不来了,那明日他去上学后,怕是更不会来看她了。果真以往来找她,就只是为了看书的。
整顿饭承钰吃得心思恍惚,卢氏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犯困了,就说些听来的世家八卦提神。
整个府上,会让丫鬟讲八卦解闷的主子怕也只有三舅母了,因此哪家侯爷新娶了小妾这种消息她倒是很灵通。
“对了,近来我听说一宗大的,还是有关你那女先生的。”卢氏每每说起这些,承钰总觉得她眼里放着光。
“顾女先生?”承钰倒是来了兴趣,女先生至今未嫁,过得像个小寡妇,她实在想不出她的先生能有什么可八卦的。
卢氏煞有介事地说起来,“年前长兴侯爷在街上偶然遇见了你那女先生,见她长得有几分颜色就想强娶回去,你那女先生不答应,长兴侯也不死心,还几次上门提亲。”
“女方不答应也就算了,没想到你先生的嫂嫂把聘礼接下来,背着她把亲事应了,等花轿来抬人那天,你那女先生才知道,竟拿把剪刀横在脖子上要以死相逼。”
承钰听得瞳孔放大,嘴唇微翁。
“最后婚事还是作了罢,长兴侯觉得很没脸,就挖了你那女先生的底,找市井散布流言坏她名声。这下大家都知道了,原来她从前和世安王府的二爷订过亲,但因为她和人苟且被男方那边的人发现了,所以才退了亲。”
“但街坊清楚她的为人,都不大相信外边流传的原因。”卢氏说完看承钰呆呆的,叫了她两声,她才有所反应。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顾女先生对她的态度一直怪怪的,一定是知道了她母亲就是曾经抢了她未婚夫婿的人。
这么一想,承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之前顾女先生总是有意无意针对她,听说她的字是她母亲教的,就一定要她改正。这是夺夫之恨啊!而她正是夺走她夫婿的女子的孩子。
顾女先生或许会认为,若是当年没有她母亲眉眉的出现,她和陆平里的孩子也有她姜承钰这般大了吧。
之后的饭吃得更是没了胃口,卢氏还奇怪怎么讲八卦越讲外甥女越吃不下饭,承钰走时怕她没吃饱,愣是让丫鬟给她提了盒点心回去。
从叠柳坞回来,她心里烦闷,让平彤磨了墨准备练练字,拿起笔却伏在书案发起了呆。
申时初孙怀蔚身边的丫鬟容芷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纸。
“这是什么?”承钰自书案前回过神来,看向容芷。这丫鬟两月不见,似乎变了个样子。之前她打扮素净,不大引人注意,如今却穿起了桃红色的比甲,让人眼前一亮。
她穿得这么娇艳做什么?承钰莫名烦躁不安,想叫她不许再穿亮色的衣裳。
“这是二少爷让奴婢送来的。”容芷答道,一面把它交给平彤。
平彤又递到她手里,承钰接过一看,竟是一张张的描红。纸上朱红的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字体庄严大度,隐隐透出写字之人的豪迈之气。
“这是他打哪儿找来的?”她一页页地翻着,爱不释手。
“这是二少爷自己写的,他写了一个上午,刚等纸上的笔墨晾干,就让奴婢给表姑娘送来。”
这竟是孙怀蔚写的?去他的勤能补拙,她从上辈子写到这辈子,十几年也没练出这么好的字来,这小子六七年没碰过笔墨,一下笔竟是不输名家风范。
承钰摇摇头,果然天资聪颖这回事,不是她这等资质平庸之辈可望其项背的。
“你们二少爷呢?他怎么不来?”难道还在为早上的话较真?
“二少爷本来是要来的,只是被大少爷叫去了。”容芷说道。
原来是被怀缜表哥叫去了。承钰松口气,又问:“你可知道你们少爷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
容芷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只看到二少爷早晨出去了会儿,回来后便让奴婢研了墨,一直在写字。”
他一定是早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压在绣篮子下的大字,觉得太丑了,回去写了这描红让她跟着练。
想来是这样的,承钰心里的那点小别扭烟消云散,她看着手里的描红,颇有几分见字如面的喜悦,嘴角扬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