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少想起那晚的事。
以及那晚之前的所有事。
可能内心里有所抗拒,所以连做梦也很少梦到。
这样突如其来的梦境,倒也真是久违了。
久违到她在被刺耳的铃声从深度睡眠中唤醒的一瞬间竟然对梦里的那种温度感到留恋、不舍,继而对不合时宜的闹铃感到无穷无尽的抗拒,抗拒到铃声响到第五遍她这才终于睁开眼,起身的瞬息意识里竟然还保留昨晚梦里一切的情节与细节。
因为那情节太过清晰,刷牙也挥之不去,洗脸也挥之不去,她莫名的就感到烦躁。
想砸了强行把她从梦里拖出来的身为罪魁祸首的手机……可惜穷,所以怂。
想随便寻个由头发点脾气……可惜屋里的另一个主人一向比她还要更有脾气十倍,但凡真吵起来就必定不掀翻房顶停不下来。
她今天实在没这个功夫。
无精打采收拾东西的当口还被坐在窗边涂唇膏的人出言讽刺:“一脸晦气,你今天去试镜哀怨少妇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功。”
那个“少妇”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顾若河忍了忍到底没好气:“是少女。”
窗边的真·明艳美少女元嫣元校花放下手里的化妆镜和唇刷,轻哼一声,竟然也没再说什么。
一大早兵荒马乱,两人各忙各的,接下来的半小时谁也不再理谁,正好避免两人同寝以来的第一百零一次大战。
顾若河也总算在这半小时里整理好了因为那个梦而微乱的心。收拾化妆品的时候看到桌上的亮甲油她不由得有些迟疑,心想做那个梦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预兆,万一今天出岔子怎么办?要不要涂个亮甲油壮个行?
正考虑的时候却见那个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又回过头来嘲弄看着她:“涂什么亮甲油啊,要我说红色最好,又喜庆又吉利,正好冲淡一下你浑身那哀怨少妇的味儿,指不定今天就真帮着你飞上枝头了。”
顾若河没好气瞪着她,又瞪向她扒着房门那青葱般手指上火一样明艳的红色指甲油。瞪了半分钟后,她找出来黑色的指甲油一言不发的开工。
元校花一直好整以暇注视着她将十片指甲通通涂黑,这才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随即转身扬长而去。
……这家伙肯定是为了故意刺激她吧!
顾若河心里有点后悔……两分钟后演变成悔不当初。
瞪着那与她今天试镜角色的形象全然不符的黑指甲,顾若河……终于还是认命地洗干净再重新涂上红色。
*
她原本是算好了时间出门,只可惜甫一开门就傻了眼。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日丽倒还说得过去,至于那个风和……也太瞎了!
原本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她逆着风走了整整半个小时。到体育馆拿起镜子照到自己发型的时候,她……欲哭都已经全然无泪了。天知道她那个故作淡定的惨笑是怎么挤出来。
不自觉又抬起指甲来看,那团火红实在太刺眼,简直分分钟化成十个元某人嚣张得意的笑脸,顾若河的心情已经非胸闷二字能形容,口中不由喃喃咒骂:“元嫣你个混蛋!看我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你!”
声音很小,连刚才跟她搭话的女生都没听到,但某道正经过她面前的身影却在话声中顿了下来。
顾若河并没有察觉,依然小小声地发泄怨气:“满肚子坏水的臭丫头,早知道今天就去打败你,看你还笑得出来……”
“随便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现在北景的教育程度已经堕落成这样?”
声音低而不沉,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其中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或者叫凶气,还有一种……本来以为已经淡忘却在昨夜的梦境里恰好帮她重温一次的遥远的熟悉感。
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想,顾若河几乎是迫不及待回过头去。
声音的主人正笼了眉看她,她第一眼觉得那眉峰大概就是小说里描述的那种“鸦翅”,既凌厉又好看,第二眼轻易读懂那眉心的情绪叫“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