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旒云就向姐姐行了礼,又招呼石梦泉:“你说完了没?该做事去了。”
石梦泉听唤,自然叮嘱母亲、姑母不可将方才的事泄露半句,出了暖阁同皇后告别,与玉旒云一起走到了凤藻宫外。
玉旒云朝他挤挤眼睛:“怎样?那女人是不是一直在偷听呢?”
石梦泉道:“她已经快把那帘子上的珍珠都数清楚了,想必你和皇后娘娘说话她也听了个大差不离。你跟皇后说的什么?”
玉旒云嘿嘿一笑,同他一起走下了台阶,离开宫殿有一段距离了,才低声道:“还不就是纯懿敦慧皇贵妃的那档子事儿?兄终弟及的诏书,灵位……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想骗她去奉先殿然后治她的罪?”这倒不失为一个除掉眼前威胁的好办法。
玉旒云自然不否认:“她活着,对姐姐终究是个威胁,还是除掉了比较放心。这次若是赵王不保她,算他倒霉。若是赵王要保她,那么赵王卖我一个人情,我也卖他一个人情,这戏唱起来才不至于像是三流戏班的水平。”
石梦泉笑笑: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想唱这出戏,不过也没有别的选择。
迎面容贵妃的三个使女走了过来,同二人行礼,又匆匆朝宫内走。
玉旒云道:“她们这是……”
石梦泉因将容贵妃方才支开使女,吩咐这三人去准备回宫的事说了。
玉旒云听罢,冷笑一声:“这人倒厉害,分明是准备偷听完了就走的,现在大概是怕我们起疑,所以故意多留一会儿。不晓得赵王上哪里找了这么个蛇蝎美人。”
石梦泉道:“他们算计咱们,咱们也算计他们。就不晓得容贵妃究竟会不会上我们的当?”
玉旒云道:“这种事情如何能打保票?不过做戏就做全套。把禁军中最信得住的调一队来,一会儿让他们上奉先殿门口拦我去。”
“你是说……”假装自己要去寻那封诏书,结果不巧遇上了巡逻的禁军?
两人十几年来早有了默契,自然不用把话说明了,玉旒云点头道:“先去拦我,一会儿再去拦你,把时间估计估计,总要让容贵妃看见一回。第三次,就抓她了。”
石梦泉道:“是。我看就找蒋文来搭戏好了,皇上放心让他看守你,可见对他也很信任。”
“好。”玉旒云道,“就交给你去做。”
他二人便依计划唱起这出戏来,先后在奉先殿前装模做样了一番,每次都是一到殿跟前,蒋文就带着人马远远地转过来,他们便是一副“只得作罢”的样子,匆匆离去。
差不多到了太后晚宴的时间,玉旒云暗暗地交代蒋文仔细看守,自己同石梦泉来到了慈宁花园。
其时宴会还不曾开上,宫女太监正忙忙碌碌地将果蔬醴酪搬运出来,花篮花球点缀在檐前窗下,喜气洋洋。
二人才进宫门,就听一声“喂”,接着,愉郡主一身惹眼的桃红色便抢到了跟前。石梦泉几乎不由自主就想往后退。而玉旒云一见到这个姑娘,心里就有无名火。
“那个……谁……”愉郡主开头嗓门挺大,看了玉、石二人一眼,就低下头去,用蚊子哼哼似的声音道,“二位大人来啦,太后娘娘刚还念叨着……”
“噗”玉旒云扭过头去,差点儿就笑了出来,推推石梦泉:“你……快跟郡主去拜见太后娘娘吧。我一个人先在这里逛一回儿……”
石梦泉硬着头皮,暗道:只当是派我单人匹马赤手空拳地闯敌阵,死便死也!当下一咬牙,板着脸走到了愉郡主身边。
玉旒云看他们两人并排的背影,简直就像是不搭调的皮影戏一样别扭,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躲在一株花树后大笑——自然还得拼命忍着不要笑出声来叫人发觉了。其实也不完全为了滑稽,本来这样明争暗斗的时候应该绷紧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弦才是,但她就是有一种近乎放肆的轻松。是因为有石梦泉在身边的缘故。解释不清楚,但她知道是这原因。尤其是这一次,大青河之役,她几乎就失去了这个挚友。如今这种失而服得的喜悦,实在是叫她不知道要怎样表达才好。
已经笑得浑身打颤,肩膀都快要散了。猛地,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玉将军……不,玉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乐什么?”
脸上的笑容立刻一扫而空,仿佛暮春的傍晚顷刻变成数九的黎明,玉旒云冻成了一块坚冰。“王爷找下官有何事?”她漠然地盯着翼王。
“大事!”翼王闭门羹吃多了,尴尬的时候还笑得出来,“我的这位小表妹愉郡主终于找着了她的如意郎君,和你的得力部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难道不算是大事么?”
玉旒云冷笑,不理会。
翼王道:“我听说就在这宴会上,太后娘娘就要给他俩做主啦。玉将军今天又高升,你可谓双喜临们,一会儿我非得好好敬你一杯不可。”
“不敢。”玉旒云道,“下官还有事,先……”
“哎——”翼王放肆地,一把搭上玉旒云的肩,“有什么大事比得上终身大事?玉大人既然替他们开心,也可以让别人为大人开心。”
玉旒云“啪”地打落他的手:“谁说我开心?王爷放尊重点!”
翼王撮着手,笑:“哦?大人不开心么?难道方才大人是在哭?是看到别人成双捉对,感慨自己形单影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