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人认定阿玄既医又巫,对她敬重异常,自她来后,将落脚村中最好的屋子让出来给她住,开牖窗,以苇席经纬编织铺就的地面,里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阿玄这日忙碌到很晚,亥中才看完前来求医的最后一个病人,病人走后,她闩户沐浴,换了身睡觉的宽松衣裳,去看了眼白天从晋公子颐那里接收来的幼鹿。
幼鹿那条断腿已被接好,以木棍固定,阿玄也已喂它吃了些东西,此刻安静地盘卧在千夫长给它做的那个草窝里。
百夫长粗中有细,草窝做的结实又美观,阿玄怕它在外会引来黄鼠狼之类的危险,故将它连窝一起搬进了自己的屋里,见它乖乖的蜷着,想起自己从前的那只白鹿,伸手摸了摸它头顶柔软的一层茸毛,吹烛上床。
这些天她实在是累,今日忙到此刻,也是筋疲力尽,才躺下去,便觉一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正待入睡,耳畔听到外头起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似是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来求医的,恐百夫长会以夜深的理由将人拒出门外,一下醒了,披件外衫,下床亮灯去开了门,道:“百夫长,可是来请医……”
月色之下,门柣之外,立了一个高大的黑乎乎的人影。
虽还没看清楚来人的脸,但她依然一眼认了出来。
庚敖来了。
她的话便打住了,归于沉默。
庚敖转向百户长:“退下吧。”
百户长喏声,退了下去。
阿玄向他见个礼,和他隔着门柣相对而立,等他开口。
等了片刻,他却始终没有说话。
气氛渐渐变得有点令人不适。
阿玄微微咳了一声,正想问他到此贵干,见他肩膀动了一动,迈步走来,抬脚径直跨柣,从她身旁经过,入了屋里。
阿玄只得跟了上去,却未靠近,只停于门边。
庚敖入内站定,打量着四周屋壁。
屋子已是此处最好的一间,收拾的也干净,但难免简陋。阿玄见他看着四壁木骨泥墙,似在微微皱眉,便问:“君上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庚敖收回目光:“白日寺人可送来了一车药?”
阿玄应哦,点头:“确曾收了。寺人说,乃受君上之遣送至此处。我代村民多谢君上有心。”
庚敖唔了一声:“收到便好。若还缺何味,说与孤便是。”
阿玄道:“知晓。”
庚敖视线便落到了她的脸上,直勾勾地盯着。
阿玄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想起那个同样的那个深夜里,王寝中他强迫自己侍寝时的一幕,浑身难受,忽见他朝自己迈了一步过来,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停了脚步:“孤见你清减了不少呢,太过疲累了吧?”
他声音之低沉,语调之温柔,前所未有,听的阿玄几乎毛骨悚然,忙摇头:“有军医从旁相帮,不累。”
他便沉默了,片刻后,又问:“此处你尚要停留几多时日?”
阿玄:“看情况,少则小半个月,多则一二十天也是不定。”
“若是过于疲累吃不消,你回来便是,孤另派军医来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