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儿常常来找秦宝珠玩,秦宝珠曾仔细检查过常喜儿的身体,见并无什么伤痕,才略略放了心。本来她心中还有些忐忑,怕常喜儿搬回来又要被罗氏虐待。如今看来,罗氏也许转性了吧?秦宝珠又觉得自己太高看了罗氏,她前不久还掐得喜姐儿满身伤痕呢,岂会如此之快便有所改变?不过,无论原因为何,起码目前常喜儿没有再被无故虐打,秦宝珠也便不在此事上纠结过多。她没想到的是,罗氏自从那晚见过那串宝珠后,整天想着怎么才能把那珠子弄到手,哪里有时间管常喜儿。她旁敲侧击过好几次,殷氏一点口风也不漏,平日里也看不出来她把宝珠藏在哪儿,是以罗氏一直苦思不到法子。
皮婶子家的皮日兰也时常来探望秦宝珠,她的女红、家事如今都学成一把好手,这很让皮婶子骄傲。皮日兰的年纪也差不多了,皮婶子也开始帮她张罗婚事,所以拘着不让她四处去。常家就在皮家隔壁,又是一家子的女眷,她才得以时不时过来透透气。
皮日兰有时带着个针线篮过来,陪秦宝珠说话的当儿,还顺便绣个花、打个络子什么的。秦宝珠想着,反正躺在床上也长日无聊,若是能学个玩意儿,常喜儿与皮日兰都不在时,她也好打发时间。只是,绣花她是不敢碰的,即使在白日,屋里光线也不太好,她嫌费眼。而那打络子,看着可没绣花那般复杂,她倒是有些兴趣。皮日兰也很乐意教她,不一会儿功夫,秦宝珠就学会了。
“宝姐儿才五岁呢,就打得这么好了,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皮日兰如是说,倒让秦宝珠心虚了一下下。她学的是最简单的一款络子,而且打出来也没皮日兰的那么漂亮,身为一个实际上活了三十几年的人,这实在跟她真正的水平不太相称。常喜儿见她俩摆弄那些线绳,自己也捡了一根在玩,可她毕竟还小,怎么也打不出络子,急得都哭了。秦宝珠见状莞尔,把自己做的那个送给她,才让她止住了哭泣。
秦宝珠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才逐渐下床慢慢行走。起初是在屋里扶着桌椅走,后来也能到屋外的院子里转上一圈。这让她欣喜不已,一来,终于不用像坐牢一般躺在床上了;二来,常顺娘派来接她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只是这一等,便等到春末夏初,秦宝珠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可京城那边依旧杳无音讯,不但没看到有人来,连封信都不到。秦宝珠觉得惴惴不安,一时又担心常顺娘在京城有什么不顺,一时又担心是否来人在路上因什么事耽搁了。殷氏看出她的焦急,只能好言安慰。但她心里也一直嘀咕,怎么二姐儿还没派人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罗氏倒是幸灾乐祸的,殷氏看不惯她那副模样,张口就骂。罗氏心情好,每当如此,也不还嘴,拍拍屁股出门去了,气得殷氏在后头追着骂:“丧门星,整天只晓得赌钱,这个月又没交钱给我。整天吃我的穿我的,还敢给我脸子!”
日子在一天天的等待中过去,转眼便过了端午。这日吃过午饭,秦宝珠和常喜儿正在院子里帮殷氏整理卖剩的菜叶子,忽然有人敲了敲门。秦宝珠觉得奇怪,这门是虚掩着的,相熟的邻里街坊都是直接推门进来的。常喜儿听到响声,早跑去打开门。只见一高一矮两个男子站在门前,穿着上好的棉布衣裳,背着包袱,面生得很。只是不知为何,秦宝珠总觉得他们看来有些别扭,至于哪里别扭,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家里没大人吗?”那高个的男子往院子里张望几下,问常喜儿。
“奶奶和娘都在……”常喜儿见是两个陌生人,说起话来怯生生的。
“两位大哥有什么事吗?”秦宝珠上前去把手搭在门上,警觉地看着他们。防人之心不可无,听说这两年拐子挺猖狂的。
“哎,我们京城来的,跟你们这些小娃娃也说不清。你们奶奶在哪,叫她出来说说话。”那个矮个的男子显得有点不耐烦。
这时殷氏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那两个男子和秦宝珠、常喜儿面对面站着,慌忙走过去。那两个男子一见她就问:“可是殷老夫人?我们是京城来的。”
“京城?你们……”殷氏眯了眯眼。
“二姨娘派我们来的呀,赶了这么久的路,可累了。”那两男子也不待殷氏说话,自顾自进得院子来,两双眼睛在院子里来回巡睃。
秦宝珠一听他们说是常顺娘派来的,立时欢喜万分。盼了这许久,娘终于派人来接她了!
“口说无凭,我家二姐儿可有什么书信?”殷氏活了这么把年纪,该有谨慎还是有的。人一说来接秦宝珠,她就稀里糊涂交人,若遇到拐子,可如何了得!
“殷老夫人,你怎么不信也是应该的。书信我们是没有,二姨娘知道你们一家子没有识字的,所以也没写信,可是……”
男子还没说完,罗氏那特意拔高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哎呀,咱们宝姐儿可算盼到了,这回跟你娘一样要上京城去享福啦。”原来罗氏不知何时听到声响从屋里出来了。
殷氏一看到媳妇,脸立刻黑了,这个大哥儿媳妇,吃完饭两手一丢,什么活儿都不干,躲在屋里睡觉!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不好发作,当下便不再理会罗氏,继续问那两个男子:“你们没有书信,那可有什么凭证?”
“自然是有的,殷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