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下意识地偏过头朝外望去,果然发现一个银白色常服的身影此刻正静静站在外边的走廊上,正隔着其中一扇半开的步步锦支摘窗望着屋内。虽然以她现在的这个位置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身衣服无非就是九九今日出门穿的那一身。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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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九九的意外出现,陶沝突然失了继续问话的兴致,就像个木雕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屋内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甚至有些压抑,只有瑶烟的低泣声还在幽幽回响。
这一突如其来的沉默显然也让站在外边的九九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微微滞了一会儿,他便转身从正门走了进来,神情冷淡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继而漠然发问:“这是怎么了?”
陶沝没说话,反倒是身旁的芷毓首先接茬:“回九爷,福晋查出赫西克氏侧福晋便是那日里害完颜氏侧福晋出意外的罪魁祸首,所以才……”
九九闻言一怔,本能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瑶烟,但还没等他开口训话,瑶烟已经以膝代步,扑上前去攥住了九九的衣角,仰头将自己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呈现在前者眼前——
“九爷,您救救妾身吧!这件事根本与妾身无关啊……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
历来长得娇媚柔弱又哭得凄美哀怨的女子最能引得男人垂怜,哪怕是你本身并不喜欢这个人,却也会忍不住因她的眼泪而动容。而瑶烟显然是将这两项都占全了。
九九盯着她的脸愣了好久,方才重新撇过脸望向陶沝,眉心微皱,问话的语气也比刚才强势了几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爷,您一定要救救妾身——”不等陶沝这厢接话,瑶烟又先一步出声喊冤,她双手死死地攥着九九的衣角不肯松手,那副欲哭还休、我见尤怜的模样着实令人怜惜不已——
“福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枚香囊,硬说妾身在里面加了一味香料,害得那只猫发了疯,才会让完颜姐姐遭了殃……可是,可是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枚香囊的确是很像妾身前几日不小心遗失的那一个,可是这件事哪会有这么巧?‘刚好’妾身掉了香囊,‘刚好’这香囊就让小格格捡到了带在自己身上,又‘刚好’在小格格和完颜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被那只猫闻到发了疯,‘刚好’害得完颜姐姐跌倒……”
她一字一句地泣声控诉,那一颗接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慢慢滚落,配以楚楚可怜的面容,任是谁见了都不忍对她的话心生怀疑。
“不瞒九爷,妾身前几日因为泻肚子,身子一直抱恙,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那日里精神终于好了一些,就想着到园子里去走一走,却不巧撞见了那只猫发疯时的那幕场景……如果,如果真如福晋所说,这些‘刚好’都是妾身预先准备好的巧合,那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刚好’出现在事发之地呢?”
不得不承认,除去哭功不谈,她说的这番话也的确很有说服力,至少此时此刻,陶沝没有丝毫证据来戳穿她的谎言。
眼看着九九望向自己的目光越来越深沉,陶沝的心中莫名一凉,意识到自己今次的确是小瞧了对手。她怎么会忘了呢?瑶烟可是宜妃身边的人,若是她真的这么容易被人拿捏,又怎么可能深得宜妃喜爱而爬到这个位置?
见陶沝沉默,一直站在她身旁的芷毓又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义愤填膺地为自家主子辩护:“你胡说!刚才你明明就已经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你所为,还对着福晋大呼小叫,奴婢可以作证……如今见九爷来了,你又突然换成这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实在是太过分了!”
尽管她是一片好心,但以她和瑶烟现今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陶沝看出九九对此面露不善,忙一把按住芷毓的手,示意她别说话,而后一脸平静地望向跪在地上的瑶烟,淡淡问道:“纵使你这么说,那么这张药方又如何解释?而且我派人查过库房里的记录,最近这段时间就只有你一个人取用过这味药草,而且你的丫鬟刚才也已经亲口承认了,这枚香囊是你要她绣的,里面的香料也是你自己准备的……如此,你又作何解释?”
然而,再度出乎陶沝意料的是,瑶烟这会儿并没有否认媛儿的说法,反而还极痛快地承认了,而且对于陶沝此刻提出的疑惑,她也解答得颇为从容——
“没错,妾身前些日子的确是让媛儿给妾身绣了一个香囊,其中的香料也是妾身自己挑选的,可是也仅仅如此而已——妾身挑选的香料是写了单子直接遣媛儿到库房去取的,福晋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库房问问,而这纸药方也是大夫开的,亦是由妾身的丫鬟去抓药煎药,熬好了之后才端给妾身服用的,由始至终,妾身都没有碰过那些香料和药材,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香囊当中动手脚?”
她如泣似诉般地说着,目光始终在九九的脸上来回打转,双眸更是满满凝泪,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九爷明鉴,这一定是有人蓄意诬陷妾身,妾身实属冤枉啊……”
“……”九九没作声,但停留在瑶烟脸上的视线已明显多了几分同情,不用说,他应该是相信了瑶烟的这番说辞。几乎没再作太多犹豫,他直接调头看向一旁同样跪在地上的媛儿,厉声喝道:“你说,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跟福晋说了什么?为何想要诬陷侧福晋?嗯?”
他这话一出口,陶沝的大脑先是一懵,继而便立刻明白了——九九这是在找替死鬼结案!
想必他此刻心中已经认定瑶烟是被冤枉的,可又不愿当众指认她这个嫡福晋是凶手,所以,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自然就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瑶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心微微一凛,随即便立刻转过头去,满脸哀怨地咬唇看向不远处的媛儿,泪眼婆娑道:
“媛儿,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来陷害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着实令人动容。如若不是一早知晓她的真面目,恐怕这会儿连陶沝自己也会被她给骗过去。只是,她最后的这句话还是暴露了她的险恶用心,一句“联合外人”,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显然是把陶沝这个嫡福晋也给包括在内了。
“侧,侧福晋,奴婢,奴婢并没有背叛您……”
见此情景,那名叫媛儿的丫鬟自然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傻瓜,当下立即咬紧牙关,匍匐着身子朝前爬了几步,朝九九的方向拼命磕头,并大声哭嚷道:“都是福晋,是福晋刚才把奴婢叫到房里来,逼奴婢陷害侧福晋您,还说如若奴婢不肯答应,她就……”
“你住口!”不等她把话说完,瑶烟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直起身,冲正向自己爬过来的媛儿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巴掌:“福晋怎么可能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定是你这贱婢有心背主,居然还想以此诬蔑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