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谦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黄太爷,黄太爷会意,开口对我们说:“这位任小友说得没错,不过此地原本就是这样。之前这里只有我们这些原住民时,每个人每天都在关注着柱子上的人,毕竟那上面有很多都是我们至亲的人啊,我家毛娃,石皮家大娘…;…;”
黄太爷如数家珍般念叨出许多人名,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石皮见状接过黄太爷话语继续作答,表情不再是那般凶神恶煞了:“我们本来都是心如死灰,以为除了我们这些个人,村子里的其他男女老幼早就被折磨死了,没想到他们全都出现在了这柱子上。”
石皮说,他们也想救人,可是只要上面的人一离开柱子,整个空间都会震动起来,好像来了地震一样。后来有个风水师带了两个高手进来这里,告诉他们这柱子上的人万万不能动,否则大家全部都要完蛋。
石皮提到那风水师时下意识看了下林谦,我心里盘算着,知道他们说的话还不是最关键的,于是立刻打断石皮,转而询问林谦,还是任清羽那个问题,为何戴安安会在柱子上?
林谦见我态度强硬,紧盯着他不放,终于不再让黄太爷他们代劳,慢步走到圆柱旁仰头向上望去,嘴里问道:“你们看到那上面了吗?”
“圆柱上半部分的人已经被吸干精血精魂,甚至皮肉,只剩下骨架子了。”任清羽刚才从楼上下来,应该是见过了圆柱上方的样子,便随口说了出来。
我眼皮一跳,脑中一些混沌的想法终于清晰起来,原来乾坤之要在这里。
“你的意思,这圆柱子源源不断,需要有人献祭,对吗?”我在理清这一系列的关联后,认真地问林谦,“没了献祭会如何?”
林谦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平静地看着我和任清羽说道:“修道之人神魂强大,也更适合献祭,一个修道者顶的过十个普通人,你们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友人的自由吗?”
我也同样没有理会林谦的这个问题,步步紧逼地问他:“失去了能量,阴阳此消彼长直至失衡,这里最终会彻底破碎,到时候所有人都能出去的,是吧?”
什么?!
众人脸色都在一瞬间出现了变化,短暂的静默后每个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石皮声音哆嗦地向林谦问出一大堆问题,林谦依旧不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盯着我的眼睛,眉间隐隐出现了个“川”字。
“你为何要欺骗我们?”黄太爷也忍不住出声,脸上的表情说不清也道不明,“难道我和石皮这些年来为了择出祭品人选的争斗,不过是鹬蚌相争?”
鹬蚌?择出祭品?呵呵,余慧之前所说还真得假假真真,真假参半啊!看来黄太爷他们之所以会选择保护陌路人江赫、季云涛,并不完全是为了阻止画皮者趁机逃离此处,也为了各自阵营能有充足的后备人员,以供献祭所用啊。
“唉,你太过了。”林谦眉头忽然一松,叹了口气说出这四个字,紧接着双手一挥,几道红线从他袖中飞出,宛若蜘蛛吐出丝线,将我和任清羽迅速缠绕起来。
我挣扎了几下,这红线又细又结实,好像钢丝一般,稍微动弹下衣服就被“嘶啦”一声割裂开来。我不敢再乱动,看向任清羽,他却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反抗,始终笔直站着,我不知道这货哪来的底气,但看样子这些红线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你们不要怪我无情。”林谦将我俩捆缚好后看着我们说了这句话,之后又让黄太爷给戴安安松绑。江赫他们见我被捆住了,本来还想要冲上来救人,此刻听闻林谦要把戴安安给放了,都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不由自主又停下了脚步。
黄太爷一脸忿恨地看着林谦没有动作,显然他们此时已经知道自己被人长期利用,就连困守此处也是面前这人有意为之,可作为普通平民,这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能与林谦叫板,别说他们,就连柱子上的那些人,有很多其实应该都是修行之人,实力不够,照样成了营养钵。刚才瞬间暴怒的石皮在看到我和任清羽的下场后,也只能瞪着眼睛握紧拳头,敢怒不敢言。
林谦走到黄太爷面前看了看他,将黄太爷手中的弹簧刀轻轻抽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到戴安安身边,给她松绑。
“你们既然留下来,他们就可以出去了。”林谦将虚弱的戴安安扶到季云涛身边,这做派竟像个谦谦君子。
“还有我家魏盗。”任清羽不合时宜地露出一抹笑容,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家魏盗虽然也是修行人士,但入门不久,基础太差,此时他已气血尽失,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林谦眯起眼睛打量了任清羽几眼,又看看面容凹陷的魏盗,居然真的将魏盗也解了下来。
“好了,这些都如你们所愿了,我之后也会亲自送他们到生门去,你们两个准备好献祭了吗?”
我看向人群中不知所措的江赫与季云涛,心里头也紧张得很。早在林谦将我彻底捆缚住的时候,我便已经背着手做出手印默念咒诀,让背包里的小扫帚精偷偷帮忙翻出瑞士军刀。此时只要我一下命令,他的小细腿一用力,我就能重获自由。
对于林谦来说,这不过是无意义的一次问答,对我来说却是一触即发的重要时机,结果却都被任清羽的一席话将天平给直接压塌了。
“鬼门人的魂魄死而不灭,就算化成万千也能自动融合,需要的仅仅是时间,不过,就像植物向阳而枝叶茂盛,寻水而根系发达,这里既然有精魂有精血,它自然也会让本能地寻找,直至为己所用,从而加快恢复的速度。我不明白的是,你所要保护的到底是这楼宇本身,还是这里面的人。”任清羽表情严肃,不远处的石皮却冷哼一声,说什么保护他们,不明不白困在这鬼地方几个年头了,表面上是放任他们随意做事,其实暗地里不过是利用他们招来外边的人罢了。
林谦没有辩解什么,任清羽倒是说了话,他看着石皮绷紧的面部,知道这家伙嘴上说得毫不客气,心里对林谦还是畏惧的。
“他若不保护你们,你以为你们就能每天等着外人进来,然后自己伺机出去吗?”任清羽摇了摇头说:“要不是这柱子上的修行人以一当百,你们早就被当成养料了。”任清羽这话说得石皮眼睛一瞪,张了张口却最终一言不发退回到了人群里。把石皮说退后,任清羽又看向黄太爷,继续说道:“这一点,黄太爷您应该有猜到吧,您所不服的只是林谦并没有将你们带出去的意愿,或许还有恐吓过你们什么。”
黄太爷垂下眼帘,说恐吓什么,他们这副面容的人出去就是个怪物,就算换了身子那也不是自己了,何苦害了他人。
我看着黄太爷,他说着话,痛苦地闭上两只没有睫毛的眼睛,公正地来说,这位长者其实一直在尽力保护误入的人,可是又不得不选择性地留人做祭品,他也渴望自由和幸福,但又怕终将害人害己,矛盾与纠结,无论黑脸还是白脸,他都得唱下去。相比石皮,他过得更挣扎,却更清白一些。
沉默许久的林谦深吸一口气,望向我们疲惫地说:“为了这楼如何?为了这人又如何?当年我自以为凭着自己和两位友人,定可以解救他们出苦海,可最终我不仅破不了此局,两位道友还坚持要以身殉道,留我林谦一人孤身在此…;…;”他说这话时眼眶发红,望着圆柱不见尽头的顶端渐渐垂下了头颅。
“为的是外面世界的上亿人,牺牲这里的千人、万人又如何,林谦,你得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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