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容不得多想,秋秋已悄然走出房门,屋里的黄宛然和钱莫争都还未察觉。在四楼昏暗的走道里,她仔细搜寻白猫的踪迹,在通往五楼的楼梯上,发现了那团雪白的影子。她赶忙追了上去,白猫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对凌厉的猫眼,在阴影里发出绿色幽光,转眼就向楼上跑去。
等到她追上五楼,白猫却又消失了踪影,十五岁的女孩左右张望,还轻轻地叫了两声:“猫咪!猫咪!”
忽然,头顶响起一声细微的猫叫,原来它正蹲在通往天台的扶梯上呢。
自从进入这座空城,已经郁闷无趣到了极点。昨天“父亲”的死又让她悲痛欲绝,而母亲又被自己万分鄙视,不知道这种苦难还要忍受多久?最近这些暗无天日的时光中,唯一能让她感到兴奋的,就是这只突如其来的猫!
秋秋手忙脚乱地爬上扶梯,正当她的手要够到猫的尾巴时,白猫却又钻上了楼顶天台的缝隙。她索性推开天台的门,阴郁的天空霎时覆盖了头顶,她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楼顶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少女的裙摆也被风吹起,她急忙收了收裙子,环视空旷的天台。来到这的第一个夜晚,旅行团的导游小方,便惨死在了这个地方。而尸体腐烂的气味,已被几夜的风雨吹光了。
虽然只是五楼的楼顶,秋秋仍感到一阵晕眩,好像已踏上金茂大厦88层的餐厅——成立曾带她上去吃过几次,每餐都要吃掉几千元,让她对“高处不胜寒”倍感恐惧。
突然,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正好看到那只白猫,原来它就躲在秋秋身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进入空城那么多天,她第一次露出半点笑容,低下身子靠近白猫,嘴里轻声说:“喂,你是谁?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美丽的猫听懂了她的话,竟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待她伸出双手。秋秋也屏着呼吸,几乎颤抖着将手摸到白猫身上。终于触到了它的皮毛,柔软而光滑的手感,仿佛鉴定一块丝绸。两只手都已抓住白猫,甚至能感觉到它轻轻的肋骨,还有胸腔里小而快速的心跳。而猫身上热热的体温,也通过她的手掌传遍全身,感觉就像温暖的热流,填补少女体内寒冷的空虚。
突然,她听到楼下传来钱莫争的声音:“秋秋!你在上面吗?”
紧接着又是有人爬扶梯的声音,肯定是钱莫争发现她不见了,冲出来听到楼上的动静,便要到天台上来找她了。
秋秋浑身汗毛竖了起来,绝对不能被他找到,那个坏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手上还抱着白猫,迅速找到天台的角落。正好有一堆废纸板,足有一人多高可以隐蔽。
就在她将白猫抱在怀中,躲到那堆废纸板后面时,钱莫争已爬上了天台。心急如焚的他大声呼喊秋秋,焦躁地向四周张望。他已看到了那堆废纸板,却没有发现躲在后面的少女。
几分钟前当他回到客厅,发现秋秋已无影无踪了。他和黄宛然心头一凉,冲入楼道寻找女儿,楼上的声音又让他跑了上来。钱莫争疑惑地走到天台边缘,某个最可怕的念头从脑中掠过——秋秋是不是跳下去了?
秋秋藏在废纸板后瑟瑟发抖,白猫却出乎意料地安静,就这么躺在她的怀抱里,脑袋贴着少女的胸口,似乎倾听她的心跳。她低头看着白色的猫,猫眼与人眼对视着,相距不过十几厘米,甚至能看到猫眼里自己的影子。
几秒钟后,她大胆地将头探出来,看到了钱莫争的背影。他就在天台的边上,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
踏出一步!
她明白这是个邪恶的念头,却无法抑制地在脑中滋生蔓延。她痛恨这个男人,恨这个男人和自己妈妈的特殊关系,恨这个男人是害死“爸爸”的罪魁祸首。
没错,这个男人应该去死,应该去地狱偿还罪孽。
即便她还不知道真相——假设不是杀死父亲的罪孽,便是赐予她生命的罪孽,总之一切都是钱莫争造下的孽。
杀人的冲动,瞬间填满她的脑子。
鼻子里已闻到血腥味,那是昨天早晨在鳄鱼潭边,成立被鳄鱼咬成两半的气味。她放下美丽的白猫,从废纸堆后走了出来,每一步都踮着脚尖,悄悄来到钱莫争身后。
钱莫争还忐忑不安地向楼下张望,期望不要发现最可怕的那一幕。他的膝盖就顶在天台栏杆上,只要在他背后那么轻轻一推——
地狱的大门将向他敞开,在地球吸引力的作用下,从五层楼顶自由落体,亲吻大地血肉模糊……
秋秋缓缓伸出了手。
几米开外,白猫冷静地站在地上,瞪着一双绿色猫眼,欣赏十五岁的少女,将死亡推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成立在另一个世界的报复。
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