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中受惊了的军马,在将主人甩下马背后,得了失心疯般四处乱撞,又撞翻了几队还没反应过来的北凉狼骑。
众人胡乱揉着眼睛,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连已经变成了一位白面书生的蒙达似乎也还没有想明白。只得拼命拉紧缰绳,安抚下狂躁不已的坐骑。
“蒙达狗贼,纳命来!”
一声嘶吼割裂长空,努力摇了摇脑袋的蒙达定睛看时,才模糊看见对面的断崖处,已有一骑从崖边的低谷中蹿出,朝着军阵风驰电掣般地袭来。
马背上的青袍男子仗一柄玄青色长剑,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长相。但仅凭方才那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吼也能辨出,来者,必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驾!”
蒙达来不及多想,当下双腿一蹬,驭起身下战骑,挥舞着那双曾让他扬名天下的玄铁巨斧,向着来人冲去。
尚未接敌,蒙达却觉心头一绞,腹痛难忍。
他猛然想起了副将摩耶屠递给自己的那一囊马奶酒。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三尺长剑已经迎着他的面门劈来,蒙达下意识地举斧抵挡,却已无招架之力。只见那迎面劈来的长剑一抖,斜刺而下,划了一个半圆。刀光一闪间,右手里擎着的那柄厚达三寸的巨斧,已经被斩成两段,断口依着剑势,呈弧形切开,跟自己尚未瞑目的脑袋一起,跌落在脚下的红石滩里。那剑,竟像切豆腐一般把玄铁斧切成了一个弧形!
这凌乱的红石滩原本不是红色,据说是被千百万战士的鲜血染红。
瞳仁里粘了沙子的双眼还在兀突突地盯着那只斗笠,最后一个怨念在蒙达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身为主将,本不该这般自负轻敌的,更不该一马当先……
将蒙达斩落后,来人并不下马,俯身长剑一挑,蒙达的脑袋已在剑梢。
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剑脊流下,衬托得剑脊上那行云流水的锻纹更加清晰,那道道浅灰色的缎纹竟似一条从天际流下的瀑布。
“蒙达已死,哪个敢来!”
青衣剑客一声暴喝,被爆炸震傻了的将士们揉着眼睛去看,才发现主将的脑袋已在来人手中。
要说北凉狼骑也不是被吓大的,当即,便有几十个未曾丢了坐骑的骑兵,在一位百夫长的带领下,向着断崖的方向回卷,妄图抢回主将的尸首。
“主将已失,军心不在,撤!”
此时,副将摩耶屠接管指挥,对着那几十骑狼骑发布了第一道军令。
虽然心心念念着国相的全尸,但军令如山,本欲冲上前去从青衣剑客手中抢回头颅的百夫长只得勒停了马儿,心有不甘地下令道:“听摩耶将军的,撤!”
北凉军向北撤了,留下一地烧焦了的尸体,和横七竖八倒在乱石滩中的军旗、兵刃。
断崖之上,红衣女童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她身后,一支驼队正在默默离开,叮叮作响的驼铃声掩映在风沙之中,如今听来是如此悦耳。正是这只驼队,半月之中横绝万里黄沙,及时带来了用于奇袭的孔明灯。他们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去。千里奔袭,只为她一句圣令。
“哒哒哒。”
耳旁马蹄声响,伞下的女童抬头看时,青衣剑客已经跃下马来,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递到了她面前。
面无表情的女童伸出手,拎着发髻,接过了头颅。
此时此刻,她掌心里那个莲花形的红色烙印似乎比方才更加艳丽了。
眼见驼队走远,红衣女童低声命道:“传话下去,给摩耶屠准备的那一车银子可以兑现了。”
成年女子的声音从一位七八岁女童的口中发出,若不是身边的大护法江寒整日与其如影随形,任他武功再高,恐怕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是,圣使!”
被青衣剑客江寒唤作圣使的,正是眼前这位七八岁的女童,红莲教教主沈雪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