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是休息,因为只有休息好了,自己才有精力去击败关羽,克服襄阳。但梁祯却还是失眠了,不,应该说,是彻夜难眠。一直到翌日申时,他才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梁祯作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正坐在案几上,批阅着成堆的文牍,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批阅了许久,梁祯觉得乏了,于是就趴在案牍上,无声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梁祯忽地觉得,有人给自己披上了一件什么。一觉醒来,原来是小女儿梁汀。
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原本还是个小不点的梁汀,此刻已是亭亭玉立,肤白如玉,螓首蛾眉,在满园桃花芬芳的衬托之下,鲜丽得就像绿波间绽开的新荷一样。原来这小丫头是怕自己冻着了,故特地前来给自己盖上了一张被子。
真是个好姑娘。梁祯不由得眉开眼笑,伸手就想摸一摸,梁汀那柔光焕发的秀发。但怎知,就在梁祯的手碰到梁汀的那一霎,梁汀竟是凭空消失了,而梁祯也因收不及手,而“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
这一摔,梁祯顿觉痛意,同时也真的醒了,却见军帐昏昏,除了自己之外,这帐中哪还有哪怕一个人?
“原来,是一场梦啊。”梁祯揉着额角,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刚这一扑,虽没有将案几掀翻,但却也将上面的诸多文牍,给全推到了地上,这些往日都属于最高机密的案牍,此刻就这样,一份份地,暴露昏暗的夕阳之下。
“来人!来人!”梁祯捶地叫道。
“在。”杨修听到召唤,急匆匆地从旁侧的军帐跑了过来,他一看到满地的案牍,以及尚未完全爬起来的梁祯,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急忙弓着腰上前,伸手来扶魏王。
“大魏王,没事吧?可需传疾医?”
梁祯摆了摆手,而后在杨修的帮助下,重新落座:“德祖,你可记得,我军征战在外,多久了?”
杨修眉毛一皱,似乎是这场仗确实打了许久,乃至于他也不能一下子就记起,究竟打了多久。
“回大魏王,已近一年了。”
梁祯一听,心中又是一酸:“这就一年了啊?”
“是。”
“德祖,你乃博学之士,依你之见,后世会如何评价四郎?”
梁祯之所以这么问,一是真的想知道,历史会如何评价盈儿,二也是想知道,历史会如何评价自己。是名垂百世的枭雄,还是遗臭万年的逆贼?他很希望自己能够担得起枭雄之名,但又时刻担惊受怕,害怕自己的结局,会跟董卓一样,而且还没有孙女婿,来给自己洗白。
“殇。”杨修几乎是不假思索道,“为国事而死,曰殇。”
其实,在这谥法之中,殇的解释是:未家短折,或是短折不成。博学多才的杨修自然知道,不过他却偏偏用了屈原在《九歌·国殇》之中的解释。因为他知道,只有这个谥号,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的意思,才都是最适合梁霜的。
果然,梁祯听了之后,虽然立刻右手一抓胸口,但良久之后,还是连连点头:“知我者,德祖也。”
确定谥号是一件大事,尤其是位列九卿的国之重臣,在确定谥号之前,就必须慎之又慎,因为一旦出了偏差,不仅是对亡者的不敬,更是会令所有活着的人离心——毕竟,对高位者而言,谁的一生,还不是为了求一个好名呢?
所以当初,在给二荀、令狐邵及梁琼上谥号的时候,梁祯都是召集了杨修、华歆、王朗、蒋济等一众重臣名士,经再三商议之后,才最终确定谥号的。因此,这一次也不例外,梁祯叫来了同样播名河朔的蒋济,来问询他的意见。
蒋济不似杨修,没有在魏王身边多年经营,因此对于魏王与黑齿影寒之间的那些事,他的理解,还都停留在空穴来风的谣言之上。所以,当魏王问及,该如何给梁霜追谥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排除了这所有的谣言,而后再作考量。
这种谨慎,在过去的多年之中,帮了蒋济一个大忙。但今天,他却成为了蒋济的绊脚石,因为有的时候,过往成功的经验,是会因为一点微小的变数,而化作失败的枷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