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喜欢听赞颂的声音的,尤其是当他自认为做了一件十分正确的事情之后。梁祯也一样,当他将董白训斥一翻,并看见后者真的在改进后,便立刻找到董昭,来跟他“炫耀”。
但怎知,董昭听后,却是沉吟良久,并不见有言语之意。
“先生这是何意?”梁祯最怕的,就是聊天的时候,对面的人作沉思状,因为这会令他觉得心中没底。
“我听说,一个国家想要安定,就需要趁早确立一个没有争议的储君。当年,齐桓公称霸天下,四海之内,无不臣服。但却因没有早立储君,导致在病危之际,五位实力相当的王子互相攻伐,争夺大位,自己则凄然离世的惨剧。”
“国如此,家亦如是。”
梁祯知道,董昭的意思是,如果梁祯真的要以梁规来继承他的事业,那他就不能纵容梁益寿的母亲董白,去发展梁益寿的势力。不然,待到梁益寿长大之日,就是祸乱到来之时。
然而,世间有句话叫:爱屋及乌。梁祯心中,是喜爱董白的,因此对董白的爱,也会自然而言地转移到梁益寿身上。而梁规呢?虽说在董昭等人的教导下,也渐渐展现出了男儿该有的稳重与担当。
但在梁祯心中,却总是觉得,他跟梁益寿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昔年,王莽篡汉,大宗子弟皆依附之,独光小宗出身的武皇帝挺身而出,再兴汉室。”人的思维是,当自己认为自己所行之事是对的时候,那他就一定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一个足以令自己信服的理由,“可见乱世用人,当以贤而不以长。”
“司空若心意已决,昭也再没有什么,可以教规儿的了。”董昭将话说得很直接,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此时不立即与梁规斩断关系,那打后,自己的路,定会越发艰难。
梁祯同意了董昭的要求,他知道,像董昭这种名士,必定是相当固执的,他所认定的事,自己若不遵循,便只能容许他退出,因为自己是永远无法强迫他去做一件他所不情愿的事的。
董昭虽然是梁规的老师,但私下里他跟审配的私交,都还算不错。因此,董昭从梁祯处出来后,便来到了审配的府邸,以便向他倾吐心中的苦闷。
“规乃嫡长,勤奋好学。益寿年不过二三。司空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想要废梁规而立益寿。唉。”
董昭批评梁祯的理由,其实是很正确的,因为梁规只需再过三两年,便可入仕入官,而梁益寿,则起码要再过个十四五年,才能展现才华。而这段时间,是绝对够梁规经营起一张牢不可破的关系网了。
“公仁此言差矣。”审配听罢,却是一笑,“司空出此言,皆因现今,董白正合他的心意。正如当初,霜灵得他宠爱一样。无需多久,司空的心,必然会变。”
“听正南此言,昭的举动,似乎确实莽撞了些。”董昭一听,不由得心生恼意。
“公仁差矣,有时候,闲散之人,反而更好。”审配笑着摆手道。
梁祯再一次,感受到了世事的变幻莫测,因为就在他将袁绍“赶”出了冀州,正打算修养生息数年,而后再对公孙瓒下手的时候。鲜卑人,突然像那极北的寒流一般,冲进了并州的大地。
平心而论,鲜卑寇略并州,在东汉后期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大事,因为早在二三十年前,自从鲜卑出了檀石槐这样一位雄主之后,幽并边地便已是无数不战。然而,今年的鲜卑入寇,是注定不能像往年那般糊弄过去了。
因为,当今汉帝,就被梁祯安置在并州的晋阳!而鲜卑入寇时,兵峰一度抵达天门关下!
若不是并州守将梁琼、张白骑、王凌等拼死力战,说不定“苦于苛政”久矣的鲜卑人,就真的能闯进行宫中,当面向汉帝控诉自己所遭受的“苦难”了。
鲜卑人虽说没能如愿面圣,但却还是在天门关外,溜达了将近一个月,将雁门、西河、定襄等郡洗劫一空后,方才耀武扬威地离去。
此等“恶劣”的行径,不仅让梁祯在并州苦心经营数载的屯田大业付之一炬,更是狠狠地抽了梁祯一巴掌。因为此刻的梁祯,是以司空之尊,总揽朝政。把控天下权柄的同时,就必然要肩负起安定天下的重任。
因此,此次鲜卑的入寇,无异于给了梁祯潜在的敌人一个新的攻击方向——谁叫你梁祯安定天下安着安着,就让贼寇跑到汉帝行宫门口去了呢?
“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继位。和连此人,本是贪财好色之徒,因而部众渐渐离心。后来,其率众入寇北地,为郡兵所伤。本已濒死,但怎奈,半月后,竟复能骑射。”刘若费了许多功夫,才终于整理出了时任鲜卑可汗和连的典籍,“伤愈之后,和连竟是判若两人,执法严明,赏罚有度,对女色,也是敬而远之,隐隐有其父檀石槐的风范。故而,此前离去的部众,又开始归附。”
梁祯越听,就越发感觉心神不宁,因为后面的那几句话,分明就是明主之风嘛!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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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祯本欲修养一年,再行征战之事,只是如今看来,是不能了。”梁祯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