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期的越人,虽说都生活在大汉的境内,但他们的风俗礼教,都迥异于汉人,他们基本都还是以部落为单位生活着,带队的军官本就是部落中地位崇高的勇士,故而能够镇得住越人士兵们,现在赵尚华将他们全换了,新来的汉人基层军官在越人士兵心中压根就没有威信,又如何使得动他们?
而且,兵卒们又大都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爱干架,故而,方才一日不到,就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死伤数十人。要不是赵尚华及时让骑兵将兵士们驱散,说不定双方还会发生更大规模的冲突呢。
“诸位都是各个曲的主官,想想,这事该如何解决?”赵尚华将几个屯长召集到一块,双眉内拧,神色不善地问道。部曲刚集合,就发生了这种事,任谁的脸上,自然都不会有好脸色。
“要我说,直接将敢闹事的都杀光就得了!”说话的,是一个满脸横肉且右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的壮汉,他边说,还边拍了拍坚实的胸膛,“杀光就没这么多事了!”
“胡闹!”赵尚华瞪了他一眼,“我们是要去打夫馀贼,而不是来内斗的!”
疤脸旁边,一个眉目稍微清秀些的屯长,操着一口吴腔道:“大营中的汉儿与越人,数目相当。依属下之见,不如将越人安排去当辅兵?”
疤脸立刻反对道:“不成,万一我们在阵上厮杀,那群孙子卷了辎重跑了,或者直接冲我们来一刀怎么办?”
“赵长史,属下有二策,或许可以解决这问题。”梁祯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方才开口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出自己的想法,还是令他觉得有点紧张。
“说说看。”
“长史本意,是让军令能够畅通无阻,但怎想,越人并不信任我们,为今之计,只能以越治越,我们再安排一些精通越人语言的人,给他们的屯长、队长当翻译,如此可保军令畅通。”
“如果一定要以汉人为主,那也应在各越人屯队中,保留一定数量的越人领军。。”
赵尚华剑眉一松:“那就速去挑选精通越人语言的人,派进各个越人的屯队之中,今日之内,务必完成。”
“是。”
这个办法很快就有了成效,第二天一早,五个汉兵队和五个越兵队终于被整整齐齐地拉到了校场上,尽管双方的气都还没有消,但总算不至于兵戎相见了。赵尚华站到土坛顶上,他没有就昨天的事而责怪谁,而是反复强调一点,大家集合在一块,是为了报效朝廷,是为了财帛,接着他又让军正,宣读奖励条款。
军正的声音很是洪亮,那一个个清晰的字符,就如同一个个五铢钱,洒在众人的身上。二十名翻译及时地将军正的话传递给越人们,不多时,越人们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念完奖励条例后,赵尚华下令列阵。但问题来了,越人的曲屯总是因信息不及时而慢了半拍,本来这也不是事,只需再练多个把月,越人们便能明白,这军令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问题是,时间可不等人啊!
这些天来,梁祯一直在抽空练习箭术,然而,那个五十步的箭靶,就好像会动的一样,明明是瞄着红心去的,但到最后,却总是偏离不少。
“左兄,你说练个箭怎么这么难呢?”梁祯像个孩子似的跟左延年抱怨道。
“这世上本就没有容易的事。”左延年也在练箭,不过他是直接奔着百步穿杨的目标去的,“好好练吧,过几天,你就得靠它来活命了。”
话题立刻变得沉重起来,原来在赵尚华的鼓动下,全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狂热的气氛,上下几乎都认为,这次出征,挡在面前的,不是刀枪剑海,而是一堆堆的五铢钱,情绪是会传染的,梁祯也免不了有了这种幻觉。直到左延年一点破,他才意识到:对了!过几天不是去搬钱,而是去玩命啊!
梁祯只觉得,太阳似乎褪色了,周围也只剩下一片焦黑,一种莫名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内心:“左兄,你觉得我这箭术,能入眼吗?”
“我这么跟你说吧,以前,我们曲里,有个人是玩连珠箭的,可以连续七箭射在百步开外的箭靶的靶心上。你觉得他箭术如何?”
梁祯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厉害?”
“嗯,只是第一次上阵,他一箭未发,就给射成了刺猬。”左延年耸耸肩,“送你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七月念一日(注1),第十一名五兵侍郎飞马进入赵苞的军营,只是这次的来人,手中握着的,是勒令立刻出兵的圣旨!前面十次,由于只是尚书台的惯常敦促,故而赵苞可以搪塞过去,但这次,情况完全不同了,要是再搪塞,那可就是抗旨不遵了,这罪名,可从来没有人能够承担得起。
“臣,领旨谢恩。”赵苞接过旨意后,便从袖口摸出一份什么,悄悄地塞进侍郎的手中,然后才正色道,“请回去转告陛下,大军将于八月初一,北讨夫馀,以扬我大汉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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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礼的侍郎立刻变了副嘴脸,笑着道:“将军放心,我一定转告陛下。我等在京,恭候将军凯旋而归。”
送走了侍郎后,赵苞本就黝黑的脸直接变成了焦炭色:“李司马,兵士到齐了吗?”
大帐右侧的桌案后,站起一个方脸黑须的大汉,只见他拱手道:“禀将军,益州三千叟兵(注2)因汉中连日大雨道路堵塞而误了行程,前日方才赶到长安。扬州、荆州四千越兵,因徐州、豫州连月暴雨目前尚停留在长江一带。目前大军总人数为两万一千五百六十二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