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一点,朱琳泽并未感到意外。任何一个民族遭受压迫,往往是学生和知识分子最先觉醒,他们虽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唤醒那些麻木不仁的底层民众。
徐铭轩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忙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取了一本古朴的羊皮封面书籍回来,递给朱琳泽并解释道:
“这是一位名为多明戈的印第安人书记员交给我们的。
这本书记录了印第安人被殖民时代的历史,其中详细记载了大量西班牙人残害印第安人的事件,以及新西班牙总督区颁布的一系列残酷法案。
多明戈希望我们能多印刷一些,分发给各地受压迫的印第安族群,以提醒他们勿忘灭族之仇。”
朱琳泽接过书籍翻看片刻,这是一本用拉丁文写的手抄本,里面的一桩桩一件件的案例连他看了都感到头皮发麻。
例如:1602年,罗马枢机大主教胡里奥·阿夸比瓦提议建立印第安人“居留地”,自那以后,殖民者就找到了屠杀印第安人最快的方法。
他们通常会把几万人甚至是几十万印第安人,成群带到提前建设好的多个“居留地”。
在“居留地”,几万印第安人会被限制在一个600平方杆(5000平方米左右)的围栏内,只要在里面放入一两个天花患者,数日后,围栏内将不再有活人。
多明戈的书里还抄录了不少西班牙修士针对死亡后“居留地”内惨状的文字描写,比如:
“印第安人像臭虫那样大量死亡,所有的人同时患病,不能相互照顾,也没有人给他们面包或者其他食物。由于被围困无法逃离,只能成片成片的死去、发臭、腐烂……”
看了片刻,朱琳泽合上书籍递还给徐铭轩,开口问道:
“对印刷传播的事情,你们两有什么意见?”
沉默须臾,徐铭轩缓缓摇头:
“我并不建议由我们来刊印传播。
一则,此书若所记为真,在仰仗我军团势力的情形下,定然会引发印第安人对白人的过度仇视与冲突。
而此种仇视一经形成,跟风者与趁火打劫者便会与日俱增,届时,局势恐怕难以把控。
二则,我们军团中既有印第安人,也有半岛白人和本地白人,倘若此书由官方刊印,势必会给军团内部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尼莫明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与纠结之色,沉默许久后,她缓缓叹息一声,颔首道:
“虽然我也是印第安人,但我更是龙的后裔。
为了军团的整体利益考量,我认同徐副处长的看法,此书不予以封禁,也不进行刊印。
对于民间的传播,我们无力也无意去干涉,但在官方层面,并不适宜进行宣传。”
对于尼莫的聪慧懂事,朱琳泽深感宽慰,稍作思量,缓缓说道:
“战争的艺术在于打击敌人而保存自己,这讨债也一样。
若是为了复仇而自乱阵脚甚至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就说明复仇的最佳时机还未到来。
不过,彻底清算历史仇恨做不到,收些利息还是可以的。”
沉默片刻,尼莫明白了朱琳泽话中的意思,柳眉舒展间,她露出微笑,宽慰道:
“其实这利息也颇为丰厚,至少眼前的正义可以得到伸张,现存的印第安人再也不用像牲畜一般活着。”
似乎是为了缓解凝重气氛,徐铭轩岔开话题,淡笑说道:
“西哥城攻克后,审判大典必将十分隆重,我等遣往各地相邀的印第安部落首领,基本都已答应来墨西哥城观刑。
这其中不仅有上百位印第安市镇的卡西克(酋长),也有位于尤卡坦半岛上,几位没有被西班牙征服的玛雅人部落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