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董卓不顾朝臣反对废掉刘辨而立刘协为皇帝时,他已经开始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了。
当时的朝会现场,群臣之中只有卢植站出来大声反对,其他人则保持了缄默。董卓很生气,直接罢了朝会,然后让人提着刀进宫去威逼何太后,而且打算直接杀掉反对自己的卢植。幸好蔡邕站出来为卢植说好话,议郎彭伯也劝谏董卓说:“卢尚书是海内有名的大儒,在士林中有着很高的人望。如果现在杀了他,会引起天下士人的恐慌。”
董卓强忍心中杀意,暂时不杀卢植,但还是罢免了卢植的尚书官职,而且派人暗中将卢植的府邸监视起来,防止卢植逃出雒阳。
对于卢植与董卓之间的冲突,身在雒阳的吕布自然心知肚明。但如何在不激怒董卓的情况下搭救卢植,吕布心里却是没有一点把握。
按照董卓的作死节奏,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派李儒带着鸩酒进宫去毒废帝刘辨了。吕布不知道此时他是该跟董卓翻脸抢走刘辨,还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虚与委蛇,谋取更大的利益。
此时反抗董卓,最大的好处自然是可以收获很多的人望,让吕布从籍籍无名变得天下皆知。有了人望,吕布以后想要招揽人才就会容易一些,或许还能得到一些士大夫阶层的暗中支持。
有好处,自然会有坏处,而且是很大的坏处。吕布一旦跳出来反抗董卓,那么他在雒阳肯定是无法再待下去了,最好的结局无非是保护着废帝刘辨逃出雒阳,然后跟高顺、张辽和张杨等人汇合,从此远走边塞,坐等董卓势力衰弱败亡之后,再出来跟天下群雄逐鹿中原。
想从十万西凉军驻守的雒阳城内救出刘辨,这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万一董卓派出部队一路追杀吕布,那就更加凶险,搞不好吕布现在手下这五千人都要全部葬送在雒阳周边。
留给吕布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他需要尽快定下决心。
这天夜里,侯成和几个手下装扮成倒夜香的,在成功骗过了暗中盯梢之人的视线后,侯成混进了卢植的府中。
见到卢植后,侯成自报身份。“属下侯成奉骑都尉吕奉先之命深夜来见尚书,有大事禀报。”
卢植面无表情,淡然的问:“如何证明你是受吕奉先委派而来?”
侯成回答:“当日骑都尉从贵府离开时,曾留下一句话。骑都尉的原话是‘他日卢尚书若出雒阳,布扫席以待’。”
侯成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卢植却依然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问侯成:“骑都尉深受董氏喜爱,卢某却是董卓想杀之人,吕奉先派你来见我,就不怕被董卓知道吗?”
侯成解释说:“卢尚书多疑了,骑都尉心向汉室,因担忧董氏杀害废帝,欲带兵马杀进宫中,救出废帝。如今情况已经紧急,都尉身边却无出谋划策之人,特派属下前来问计!”
得知吕布竟然打算跟董卓正面硬干,卢植也是大吃一惊。他联想起之前吕布来府上拜见自己时说过的那些话,这才觉得吕布眼光长远,早就料到董卓会独揽朝政,而且还看出了董卓不会放过他卢植。
到了此时,卢植终于感到自己当初轻视了吕布。
卢植收拾复杂的心绪,平静的问:“你家都尉为何甘愿冒此等凶险?”
卢植这是在问侯成,吕布究竟是出于怎样的目的和意图,想要救出废帝刘辨。
侯成一脸严肃地回答:“都尉的原话是‘董氏专横而少谋,刚愎却多疑,自大且残暴,其人既无尹伊之德才,亦无霍光之抱负,如今却窃取大权,惑乱中枢,必遭天下群起而攻之,败亡只在须臾之间!’都尉认为,废帝辨并无失德失仪之处,倘若无故被害,则汉室威信顷刻间便如大厦倾覆,天下必将大乱,万兆黎民从此再无宁日!”
卢植作为军政皆通的大儒,自然完全听懂了侯成转述的这番话。吕布救刘辨的原因,就是觉得董卓不得人心,如果让他杀了刘辨,会让天下人觉得汉室已经衰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各地的野心之辈起兵混战,遭殃的则是普通百姓。
吕布的出发点,或者说落脚点,是在天下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身上,这让卢植很受震动。
大汉帝国皇帝与大臣之间的关系,并非后世那种主子与奴才的关系,而是大股东与小股东的关系,如果大臣们觉得大股东的能力水平不行,就能把皇帝给换掉。
这种事情,已经有好几个人干过了。董卓废刘辨也算是这种情形,他的理由就是刘辨胆小怕事,不如刘协聪敏。当时虽然卢植站出来反对,但也有像袁隗这样的大臣,参与了废黜刘辨的过程。在大臣们心目中,或许觉得皇帝越小越好控制,省得跟他们争夺权力。
如果吕布的出发点是什么忠于皇室甚至是忠于废帝的话,卢植肯定不会动心。因为以卢植的眼光和胸襟,他反对董卓废除刘辨的原因是怕董卓把汉室衰弱的遮羞布给拿开,并不是真的在意刘辨这个小皇帝是不是丢了皇位。一个半大孩子,懂个屁的治国理政,真的要治理天下,还不得靠大臣们?
大儒们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如何治理天下,是自己死后的名声。所以,吕布派侯成来见卢植,看似是在向卢植问计,实际是在招揽卢植。而且,吕布并不高明的招揽,似乎有取得成功的可能。
卢植决定帮助吕布出谋划策,他对侯成说:“此地不宜久留,你带我速速前去面见吕都尉!”
侯成被吓了一跳,这读书人做起决定来,怎么如此的冲动?连府邸和家人都不要了吗?
侯成提醒卢植说:“敢问卢尚书,府中其余人怎么办?钱财器物皆不要了?”
卢植笑答:“此事说来还需感谢吕都尉,上次他来府中提醒之后,吾便将府中老弱妇孺全部送回了冀州老家。自从恶了董卓,吾又将府中剩下的奴仆遣散离开,如今这府中只有寥寥数人,今夜待吾离开之后,他们可自行逃走!”
一个死时要求儿子不准给自己用棺椁,只用一层单帛裹体的豁达名士,又岂会在意府中这些搬不走的钱财器物?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