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霁云与张巡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张巡突然怒气全释,笑了起来:“也好,孔县令,你可愿意与南八比试一番?若是你能在南八手下走上几个回合,本官就如你所愿,将这支骑兵交予你来统率,绝不食言!”
在张巡看来,孔晟不过是年轻气盛说大话,一时说漏了嘴。看他这文弱书生的样子,不要说上阵杀敌了,就算是两军对垒前没准都会被吓尿了“裤子”。
而且,南霁云是睢阳所属两员猛将之一,勇武过人,尤其是箭法通神,寻常武将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孔晟!
孔晟要跟南霁云比试,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张魁、李丁等人均开始粗野地大笑,起哄、鼓噪。
孔晟环视众人形态,暗暗摇头。张巡统御的权力手段是有,否则他不会将睢阳经营得铁桶一般外人很难插进手来;但看他麾下这些人彪悍固然彪悍,勇猛固然勇猛,却不懂规制,除了南霁云和雷万春之外,多半都是粗俗下流之辈,这又足以证明他在用人方面是有问题的。
真正的上位者,御下森严,手下人的整体素质也能反映上位者的素质。
孔晟一念及此,拱手慨然道:“既然南八将军如此看得起孔某,那么,孔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孔晟竟然应下了。
不要说张巡吃惊,张魁那些人都有些发怔。他们是在起哄不假,但无非是为了羞辱孔晟一番,却不料孔晟竟然真的应下与南霁云一战,这是自不量力还是要送死的节奏啊?
南霁云是什么人?张巡麾下这些部将,没有一个人敢轻易与他对阵。他枪法娴熟,又箭法高明,两相对战,几个回合就能将来犯敌将斩于马下,这孔晟竟敢跟南霁云对战?
疯了,绝对是疯了。
就连姚氏和许远都暗自叹息,觉得孔晟太不识时务了。若是一个文弱的士子少年郎都能战败南霁云这样的当世勇将,恐怕都要羞煞全天下习武之人了!
张巡心里暗暗冷笑,心说既然你这小厮要自取其辱,那就让南八杀杀你的锐气和傲气。在睢阳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听本官的号令,那就要吃点苦头的!
其实张巡要夺孔晟的兵权,要说一点私心也没有,倒也未必。无非是想要压压孔晟这个新人的势头,免得孔晟日后不听招呼。再者,大敌当前,张巡希望睢阳守军中只有他自己这一个声音。
张巡缓缓起身,淡漠道:“好,既然孔县令应下,那么,诸位且随我登临城楼观战——南八,你与孔县令就在城下对战,点到为止吧!”
南霁云躬身抱拳:“南八遵命!”
孔晟轻轻一笑,转身而出。身后,传来张魁等人更加鄙夷不屑的哄笑声,以及清晰可辨的叫嚣声——
“南八,一定要给这小厮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长几只眼?!”
“真是自取其辱!不知这小厮手无缚鸡之力,能上得了战马否?”
“诸位等着吧,他在马上,被南八一箭射来,保准会屁滚尿流跳下马来磕头认错,到那时,南八,你可不要轻易放了他!哈哈哈!”
孔晟对这些嘲讽的声音置若罔闻,他之所以今番冒险与张巡“对簿公堂”,捍卫自己的“合法权利利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趁机为了立威。
他早就看穿了,这群睢阳武将崇尚武力威权,若是自己不拿出点实打实的东西来,要获得他们的承认,真正在睢阳站住脚,是不可能的。
既然要动粗,那就动粗吧。对于孔晟来说,其实他最不怕的就是动粗了,要比那些舞文弄墨咬文嚼字的事儿来得更畅快淋漓简单直接,这说明在骨子里他还是一个潜在的暴力分子。
孔晟大步流星出了太守府衙。
对战定在午时三刻。
一轮红日高悬在天际,蔚蓝的天空上白云翻卷,凛冽的西北风呼啸而过,将这睢阳城外的这片不毛之地刮得连片枯草茬子都看不见。
李虎李彪二人率百人骑兵队手执陌刀跨在马上,在城门左侧结阵森严。
他们得到了凤阳郡主的严命,至此追随孔晟务必在睢阳一线护卫他的安全,他们大概明白孔晟为什么要跟南霁云对战,也早就得了穆长风等人的暗示,若是孔晟不敌南霁云或者事有不测,立即护卫孔晟逃离睢阳向彭城退走,料张巡不敢派兵追赶。
李彪李虎这些人心里还真不把张巡这些人当回事儿。张巡乱起时不过是一县县令,趁乱起兵,以平叛为名,打了几次胜仗,就赚了如今的位置。
穆长风一袭白衣飞扬,跨在马上,神色平静。
他的身旁,聂初尘依旧红衣胜火,挽着弓箭,风情万种的仰首向天。
聂初尘觉得这种对战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很无聊的紧,在她看来,以孔晟的天生神力和手中势不可挡的方天画戟,不要说南霁云区区一人,就是睢阳部将全部一哄而上,恐怕也很难是孔晟的对手。
而在对面,南霁云早就披挂整齐等候多时了。
他着一身官军制式的明光甲,手持长枪,背插长弓,骑在一匹黑马上,威风凛凛。
但孔晟迟迟没有出现。
城楼之上,张巡、许远率众将列队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