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积攒的纸钞,粗略估计有一千多张,拼凑起来十分艰难。到后来,会客室里看热闹的都走光了,只剩下老吴头父子眼巴巴看着。
雨璇和连萍几人一直聚精会神地工作,其间萧韵让人送来饭菜,她们匆忙吃了,又继续投入战斗。
等终于处理完,大家都欢呼起来。
椭圆形的大会议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裁好的棉连纸,一张张拼凑完整的钞票用鱼胶粘在上面,再覆盖一层纸加固。
大部分钱币已经烂掉了,能拼凑完整的只有二百多张,所幸面值还不算小,其中不少是几百文的。算下来,差不多合三十两银子。
“不好意思,只能给您兑这些。那些拼不够一整张的钱和烂掉的钱,就没法兑了。”雨璇揉着酸涩的眼,将一包碎银子递给老吴头。
和倾银铺子一样,他们也备有现成的天平和砝码,用于称量银锭银块。考虑到方便使用,她特意让人找了些散碎银两,当着老吴头父子的面称好、包好。
老吴头捧着沉甸甸的包袱,嘴唇颤抖了半天,想要说句“谢谢”,却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滴在包袱皮上。
他在战场上厮杀多年,见惯了血肉横飞,早就变得麻木。家人一个个去世,消息传到军营里,他只是冲家乡方向重重地磕头,咬咬牙就去继续操练了,始终不曾掉过泪。
发现碎钱时,他也没有哭。对他来说,没缺胳膊少腿已是万幸,“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他没什么好怨的。
可现在,他真的哭了。
见老人腿一弯似乎想要下跪,萧韵眼疾手快地扶起他。
“老人家,莫要伤感。咱们铺子正常营生就这样,不是有意要怜恤谁,您别多想。”
“是啊老爷爷,我们东家不是一直说给您兑得少了,您别计较就好!”连萍几个小姑娘也格格笑道。
老吴头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突然长揖到地,行了个端正的大礼。
“大恩不言谢!东家,我老头子打心眼里敬佩你!我这把老骨头命硬,还能活很多年。以后,要有什么需要出力的,一定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雨璇急忙还礼。“老人家,您别太客气!我是个生意人,您将银子存我们铺子就行!”
“是啊,我看您这些银子放在家里也不安全。”萧韵说。
三十两银子对穷人来说已是大笔钱财了,这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带回家难免节外生枝。
“东家放心,有阿柱在,谁也别想从我家拿走一根线!”老吴头说,“不过,东家提醒得也对,我就存在咱这儿了,不是还有利息吗?反正我老头子也不懂那些存钱种类什么的,东家帮我挑一挑就行。”
前台大厅里,连露一直在秉烛等候,便连夜给老吴头办好了存款手续。老吴头一共存了二十八两银子,只留下二两多银子带在身上,当做生活费。
……
借贷社门口,雨璇朝老吴头父子离开的方向一直张望。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有咱们的人陪着,不会出事儿的。”萧韵拍拍她,“何况我看那个阿柱很彪悍,应该没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雨璇转过头来,用手捏着酸涩的后颈。
“那我们回家。”
自打她对萧韵放下心防,便再也不拒绝他的各种示好。现在他每天都负责接送,成了她的专职司机,而她也逐渐习惯了有他在身旁。
算算时辰,已过了亥时,但她并不担心家里着急。在她卖力“凑钱”的时候,萧韵就已打发人去知会了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