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威北侯华宇直入城的时候,墨桥生在随行的人员中见到阿凤的身影。
阿凤在战场上伤得很重,状态似乎不太好。
威北侯华宇直及其随行人员,被程千叶安顿在一座轩昂壮丽的大宅之内。
墨桥生用一角主人赏赐的碎银子,敲开了那宅院的侧门。
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收了他的好处,便随便使唤了一个奴隶领着墨桥生往外院的倒座房去了。
那是一间小小的隔间,除了一张腐朽的板床,一条破烂的毛毡毯外别无他物。地板上留着一团黑褐色的血迹,屋内空无一人。
墨桥生看着这间屋子,回想起自己曾经在泥沼中挣扎的日子。明明只有个把月,就好像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天底下的奴隶如此之多,我何其有幸,能被上天眷顾,遇到了那位主人。
他默默叹息一声,把带来的食物和药品放在床上,打算离开。
“你来干什么?”
门外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阿凤身上披着衣物,一手扶着门框,倚在门边。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毫无血色的面庞上,显得格外苍白。
他走进屋内,推开墨桥生,看着床上的东西,冷冰冰的道:“既然找到了好主人,还回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阿凤的性格惯来如此,墨桥生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打开药瓶为他上药。
这几年来,每一次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勉强挣得性命的伙伴,都是这样相互拉扯一把。
虽然活得痛苦,但每个人都依旧期望能活久一点。
墨桥生记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就是被当时已是老兵的阿凤扛了回来。那时他们没有药,阿凤扯下一截衣物,勉强止住他腹部流血不止的巨大伤口。
阿云第一次受了重伤,是被自己扛回来。
如今,阿云已经不在了。
许多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不见。
奴隶的生命,和蝼蚁一般不值钱。但他们每一个人明明都是那么鲜活的生命,都曾经那么顽强的渴望着活下去。
阿凤褪下上衣,背对着墨桥生而坐。
“桥生,虽然遇到了好主人。但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们始终是一个奴隶。”他清冷的声音响起。
“奴隶对主人来说,只是一个玩具,一份财产,既然他对你再好,你也只是一个珍贵一点的玩具而已。”看不见表情的时候,阿凤的声音似乎柔和了许多,“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作为主人他随时都能舍弃你,变卖你。我曾经……”
阿凤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曾经不止有一个名字,还有一个姓,一个主人赐予的姓。
他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还能响起曾经的那位主人喊他的声音:“楚凤,楚凤,来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