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初脸上轻松的笑意顿时敛了下来。
筱雨明显地察觉到不对,看了武道子一眼,然后起身道:“看来你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筱雨提上自己的篮子对余初点了点头,也对武道子点了个头,以示对长者的尊重。余初微微启唇,本是想留她,却到底没有说出口,只道:“今日不便,下次我再请你。”
筱雨本想说不用的,但在陌生人面前不好折了余初的面子,便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方才退出了包厢。
门外的小二惊惶未定地看着筱雨,见她出来忙回神过来招呼道:“抱歉姑娘,小店……”
筱雨摆摆手:“没事的小二哥,你去招待包厢里的两个客人吧,我告辞了。”
小二哥忙将筱雨送下楼,直到送她出了店门方才长呼了口气。
上面两位爷,他可都得罪不得啊!也只能对不起那位小姑娘了。
楼上包厢中,武道子待筱雨离开后便默默地转身将厢门关上,神色里的冷冽缓和了些,似乎是满意于筱雨的“识时务”。他上前对余初拱了拱手,嘴动了两下,然后缓和了语气说道:“公子,多事之秋,可不要陷于儿女私情。”
余初笑了一声,脸上却见不到笑的表情,他起身说道:“武师父,我不是莽撞之人,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在公子身上,近二十年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武道子斟酌着开口道:“公子的婚姻大事自有国公爷做主,公子将来的妻子必当是名门望族之女,这对公子的前程方才有助力……”
余初也不接话,由着武道子说。“秦姑娘即便是再聪慧伶俐,再得公子喜欢,可到底只是个村中姑娘。公子回京之后前程莫测,能多几股助力自是极好,可秦姑娘不但不能让公子如虎添翼,反倒会成为公子遭人诟病的理由。此中孰轻孰重,公子可想得透彻?”
武道子直直地望着余初。
这个挺拔俊逸的少年是他的少主子,他悉心栽培他,从他十岁起便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从一个稚嫩的孩童逐渐成长为今天这样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他的心里是骄傲的。他能教他权智伐谋,能教他应对之策,唯一教不了他的,是一个情字。
他不是没想过有一天公子的心会遗落到一个女人身上,可他却没有料到让公子遗落了心的女人却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村中小姑娘。
这要是回京被国公府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势必会成为打击公子的一大利器。
“即便她救过公子一回,公子付出一定金银作为补偿便也罢了,切不可以感情相偿!”
武道子掷地有声地落下这句话,紧盯着余初。
余初却蓦然笑了一声。
他手轻轻滑过桌角,像是拂去尘埃一样,随即他抬起头看向武道子,目光平静,神情温和:“武师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武道子一惊:“公子既然知道——”
“可她不同。”余初朗笑道:“武师父觉得以她的身份背景配不上我,我却觉得,她会嫌我身份复杂,欲竭力避之。到现在为止,她对我的紧追不迫都是躲避不及的态度,我即便是想将她带去京城,她还不定会答应。”
武道子沉默了,他回来后觉得公子整个人有些变化,所以从楚尽那儿逼问出原因,知晓是因为一个女子时他心中有些慌乱。急忙问明了公子所在,匆忙赶来正好看见公子和那女子相谈甚欢的样子。
这样的公子失了往日的精明,他担心公子会沉溺于儿女私情中而耽误了他的大事。
“武师父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影响我处事的态度和认知。”余初收敛下笑意,认真说道:“而有一点,武师父也错了。国公府在京中也不算最顶端的贵胄,爷爷想替我做主婚姻大事,是绝对不会去高攀比国公府门第更高的皇亲的。而往下去寻,从中作梗的人也不知凡几。更何况我一个自小脱离国公府的小爷,明面上毫无争夺爵位的优势,又有谁会把家中嫡出女儿嫁给我?借助妻族一说,实不可取。”
武道子道:“可公子妻族再权小势微,多少也能给公子一些助力。”而秦姑娘却不能让公子有任何依仗,徒累赘而已。
余初显然和武道子的想法不同。他摇摇头,声音虽然还和平常一般无二,却陡然显露出一股坚决的气势来:“武师父,我早就说过,我回去,势必要以最稳妥,最不可撼动的姿态回去。如果我要依靠妻族,那我又何必等到现在迟迟不回京?”
武道子欲言又止,余初抬手打断他,说:“更何况,我焉能知道,家族安排给我枕边人,到底与我是否是同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