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华盖婚车渐渐远去,拐了一个弯后消失在眼帘之中。
收回目光的宋嘉音一抬眼,就见宋老夫人眼底泪光闪烁,满眼不舍。
祖母最是疼爱宋嘉禾,只怕现在她老人家就跟心肝被摘了一样难受。
宋嘉音上前几步搀住老太太的胳膊:“今天是六妹大喜的日子,您怎么落泪了?”宋老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角,强笑道:“我这是欢喜的落泪呢。”才不是呢,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养得这么漂漂亮亮,最后却被别人给抬走了,宋老夫人一颗心又酸又脏
,差点就想喊着不嫁了。幸好她还有理智。
“母亲咱们进去吧。”宋铭温声道。他虽不像宋老夫人这般泪盈眉睫,可面上依旧带着怅然若失。宋嘉音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只管自己吃喝享乐,只要不妨碍他享受,天塌下来都不关他的事,对他们这些儿
女,更是看都不多看一眼,哪怕是她大哥这个嫡长子也不例外。罢了,不想了,越想越糟心。
宋老夫人轻轻应了一声:“回吧。”
宋氏一行人簇拥着宋老夫人进门,观礼的宾客们也随之涌了回去。剩下一部分好奇嫁妆,遂依旧留在门口,看着下人一台接着一台的往外抬,络绎不绝。
眼尖的还发现,担子撑不住重量,微微向下变形,不禁咋舌,这是得多重啊!
一些早几日过来看过宋家晒嫁妆的心道,能不重吗,别人家一盒子只装一幅手镯,搁着宋家,得装三副。只怕宋家库房这次损失惨重。
再看宋子谏,面含微笑,没有半点不悦,倒也是个好兄长。
宋子谏无视落在身上的各种目光,女儿家出嫁,别管嫁到哪里,嫁妆都是胆,皇宫也不例外,宫里人也是俗人,吃五谷杂粮,爱黄白之物。所以在公中准备的基础上,他自己给妹妹添了几担私房,加上父亲给的,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祖母送过来的。其实大头还是祖母添的,她老人家活了这把岁数,可藏了
不少宝贝,一半私房都给了宋嘉禾。
老人家嘴里说着对晚辈一视同仁,可谁不知道她最心疼六妹,这亲手养大的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十里红妆无尽头,看得一众人好不眼馋。
——
花厅内,宋嘉音帮着招待闺秀。
她是才回的京城,早年旧识又惊又喜的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宋嘉音含笑回答她们的问题,留意到好几人若有若无的打量她的头发。
宋嘉音抿了抿唇角,抚着发髻道:“别看啦,都是假的,你们以为我这一年的时间头发就能全部长回来。”
心思被说破,大伙儿有些尴尬,再看她老神在在,不觉笑:“真是的,这么多年没见,你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
宋嘉音翻了个白眼儿。
这一闹,多年隔阂散了不少,气氛更显融洽,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宋嘉音以后的打算,问的自然是姻缘了。
宋嘉音懒洋洋的划了划杯盏:“我家里倒是想给我找个人家嫁了,只不过我是不想了。”把话说明白了也好,省得她们热心肠的给她牵线搭桥。
此言一出,惊呆了一众人:“什么叫不想啊?那你想干嘛?”
“我想自梳在家做个居士。”宋嘉音笑吟吟道:“这么些年在庵堂,我习惯了清净的日子。”若她想嫁,也不难,可经了祈光这一劫,她对男人再不抱希望,只想一个人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想去伺候男人,也不想应付婆婆妯娌。这些年庵堂的生活让她明白,人生
苦短,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她有母亲留下的丰厚嫁妆,宋老夫人到小顾氏,再到嫂子曲氏都是和善人,留在家里也不会被嫌弃。等她老了,想来她侄子们总是愿意给她送终的,这么想想不也挺好的
。
“你家里人能答应?”还是觉得她这是异想天开而已,女儿家哪能不嫁人啊。宋嘉音年纪是不小了,可也不大,二十三,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好人家的。
宋嘉音笑了笑,是不答应,可看她态度坚定,长辈也只能默认,倒是他大哥宋子谦,难以接受。不过她觉得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久了,大哥也就接受了。
“我都这般大了,不答应又能怎么办,牛不吃草还能强行按着头不成。”宋嘉音挥挥手:“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丧气事了,你们慢慢聊,我去别的地方招待下。”
说着人就飘然远去,不给挽留的机会。
一走到院子里,好巧不巧和迎面而来的舒惠然撞了个正着。
“韩少夫人。”宋嘉音微微一笑。
舒惠然略略一怔,马上笑道:“宋大姑娘。”其实两人并不熟,舒惠然是宋嘉禾好友,圈子不同,两人也就是点头之交。不过她们与同一个男人前后产生了联系,这般撞上,在旁人看来,登时看出了火星四溅的征兆
,不由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