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大方仪态端庄”
“亦或是当今之世需要你去拨乱反正,立业之后方能成家?”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既如此,你还有何顾虑?”陆文瑾狠狠拍在石桌上,为自己这个油盐不进像头倔驴一般的弟弟万分头痛,压着火气扶额问,“如你这般年纪的,哪个没有娶妻生子,只有你孤家寡人一个。你心里如何想的将实话告诉我,大哥难道在你心中是那等蛮不讲理的人吗?”
陆久安闭了闭眼,睁开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大哥,我已心有所属。”
陆文瑾观察他片刻,见他不似撒谎,狐疑道:“如果真是这样,爹娘乐见其成,为何三番五次闭口不谈。”
陆久安欲哭无泪,这是能立马谈的吗?我要是直接告诉你真相,纵使你百般回护,也要亲手抄起棍棒打断我的腿,这不得有个循序渐进做个铺垫的过程吗?
陆文瑾端坐下来,背靠着椅子,慢条斯理道:“大哥和爹娘都通情达理,对方只要身家清白品性端正,也不是一定非得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且说一说,你心仪之人是个什么样的,好叫做兄长的,为人父母的,心里有个度。如果到了适婚的年龄,也可以由爹娘作主去对方家里提亲。”
“不着急。”陆久安思忖片刻,观察着陆文瑾的反应:“我心仪之人,身形修长眉目清朗正气,性格的话较为沉稳安静,最重要的是,他珍视我更愈他自身性命。”
“原来是这样么?”陆文瑾嘴角含着和煦的微笑,托着下巴望过来。那张脸明明一如既往的儒雅,双眼却仿若明灯洞穿了他一般。陆久安心里咯噔一声,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娘亲必定从自己写的信里看出了端倪!
要不然为何他如此这般说辞,陆文瑾会是这个反应。
"哎。"陆久安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自家大哥到应平果然不是单纯为看望自己的,而是肩负着家庭的重任而来。
几年前确认了自己的感情后,为了不让自己是个断袖这件事显得那么突然,陆久安一直想方设法地在来往的信件中,一点点隐晦地透漏出自己的偏好。聪明如陆娘,又哪里会猜不出来。
一方面惊怒交加,一方面又迫于忧思不愿责备远在千里之外的幼子,万般无奈之下,才想了这么个婉转的计策——
让长子带上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上门催婚,一探究竟。若是不幸料中,再劝自己迷途知返!
陆久安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愧怍难当。然而既然打定主意一条道路走到黑了,陆久安就不愿在此事上妥协半分。
想明白后,再看陆文瑾,陆久安由衷地夸赞:“兄长,这出戏你演得真不错。”
陆文瑾不明所以:“何出此言啊?”
“我以为是我在一步步引导你,到头来,一直是兄长在套小弟的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们兄弟二人,就不能坦诚相见么?”
陆文瑾道:“若大哥直接问你,你会老实回答我吗?”
陆久安想了想,自己不是个打直球的性子,为保万无一失,估计到头来还是要绕个弯子。
陆文瑾冷冷清清的声音训斥道:“龙阳之癖断袖之风,在阆东时,大哥可从来不记得你有这方面的嗜好。我听说晋南男风盛行,是不是京城为官那年沾染上的?”
“不是,感情之事又怎么会轻易受旁人左右。”陆久安凑过去拽紧他袖子:“大哥不生气了?”
“如何不气。”陆文瑾的表情难以言喻,“你在信中诓骗爹娘说自己不知为何没有了世俗之欲,害得爹娘以为你想摘冠辞官了却红尘,剃发去寺庙里做和尚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细算呢。”
比起当和尚,或许儿子好男风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陆久安当时是这样想的,于是在前几封信里,确实隐约提起过。
陆久安自知理亏,垂着脑袋坦然受训。
过了半响,陆文瑾发出一声轻叹:“这个事情,就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吗?为兄的意思是,你对女人或许还有一丁点的兴趣。”
陆久安面带微笑,眼神坚定地,不容商量地看着他:“矢志不渝。”
对于这个结果,陆文瑾又恼又气。
恼陆久安好好的正道不走,非得选那条坎坷崎岖的山路;气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猪,拱了自己这棵精心饲养了十几年根正苗红的大白菜。
最后,陆文瑾败下阵来,手掌轻轻盖在他头上:“小弟,无论你什么选择。在大哥心里,爹娘宗亲的企盼,圣贤人伦的束缚,都没有你开心来得重要。”
“大哥”仿若寒冬腊月天滚进了一池温泉,周身暖阳如火,陆久安喉咙一紧,几欲哽咽。
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后,很多事情就很容易说出口了,山水和陆起虽不知之前发生了何事,但见主子如今和好如初,皆是一脸欢喜。
明月高悬,兄弟二人握臂同行,往别院返回。
“两位姑娘怎么办?还是让她们呆在县衙府会不会不太妥当?“陆久安问。
“不用另置住处,回阆东时大哥一并带上,反正在应平呆的日子也所剩无几了。”陆文瑾道:“倒是你,给大哥出了一道难题。”
“怎么?”
“当初出发时,娘亲说,若是我不能完成任务,就不必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