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秀满腔怨气,一直骂谭家违背契约,背信弃义……这家伙到底是醉的狠了,乱七八糟有的没的说了很多事情,最后就一头扎进酒肆桌底,打起了震天的呼噜。
等他醉倒,那芦苇帘后才慢慢走出余清官他们。
众人默默的站着,一直站到陈大胜站起,从腰上取了那根金镶宝石玉珊瑚阔腰带,他弯腰将乌秀提起来,将腰带塞进乌秀的怀里,这才跟最小的管四儿说:“四儿,去找个车送他回去。”
管四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七位老刀目送那篷车拉了乌秀而去,等到那车看不到影了,余清官才说:“头儿,你好像改主意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改了!今儿一遭,好似我把这世间的事儿就想的太简单了,知道我将将想明白什么了么?”
余清官他们齐齐摇摇头。
陈大胜就扭身看着护国寺的方向道:“权势!轻轻一推就能改变旁人命格的权势,谭守义,我先生他们手里才有的那种权势。”
他有无奈的指指自己的眼睛道:“其实,咱们眼里,你们小嫂子的眼里看到得山,与那些人是不同的。”
马二姑困惑:“怎么不一样?便是换了谭守义,也不能石头山看成金山吧?”
陈大胜轻笑起来道:“就不一样啊,他们在山腰,咱在山脚,皇爷在山顶,老天爷在天上!起初我就想着,照着你们小嫂子的想法去做,若有十两鞋就得有个金丝织就的百两好衣裳配它,咱把那腰带想法子塞给乌秀,他就早晚得拽出一串儿祸事来,再受个大报应!
可现在我却不这样想了!如乌秀这般的人才,就活该送去敌营祸害旁人去,只如今他翅儿细小,便展不出大风来,如此……咱们便送他一乘好青云,他如今闯的祸~风势到底就小了点儿!”
看自己身边的六个笨蛋没听明白,陈大胜就叹息说:“以后好好念书,方能懂那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的道理。”
“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站在山顶才知道自己渺小,走很远的路才知道咱们不过尔尔,凭着咱们几个的囔球样子,又怎么跟那谭家碰?半年了,宫都没出去过,认识的就那几人……你们看啊,看那乌秀没了富贵,这幅断子绝孙的样儿!”
陈大胜眼睛里冒着烈火,看着远处的护国寺道:“我算是琢磨明白了,其实这人啊,瞬间儿的死,是个痛快舒畅事儿,再想想咱从前等着上阵的时日,又是那般的煎熬。他们既拿咱老刀哥哥们的命~换了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咱们便铲了他们的富贵根儿,再要他们命!才是世间第一痛快……就像我先生那样整治仇家,才是时间真痛!”
老刀们互相看看,最后便问陈大胜:“那,要如何做?”
陈大胜就伸出手掌在空中使劲握成一个拳头道:“出宫!抓住与他们同样的东西……方能两军叫阵!”
恬静的晚夕,佘伴伴提着一个小筐,正蹲在菜地掐自己种的青菜,才掐了半筐儿,便看到自己学生卷着一身的酒气从外面进来了。
佘伴伴把筐子递给一边的太监,笑着问他:“说是半路就跑了?”
陈大胜闻言便撇嘴道:“肯定就是二皇子!”
佘伴伴笑笑:“他们父子当笑话闲说,我就听了一耳朵,说是你有八个儿子?”
陈大胜面颊当下便涨红起来,好半天才期期艾艾的说:“他们兄弟俩吵架呢……就逗他们玩儿呗。”
佘伴伴啼笑皆非:“你到胆大,竟是谁都敢撩拨,就预备与他们装一辈子憨傻了?。”
没有像从前那般假装没听到,这次陈大胜倒是样儿端正,就眼神透亮的看着他先生说到:“以后不装了。”
佘伴伴闻言意外扬眉,弯腰换了下菜地的鞋儿,坐在竹凳上边摘菜叶边问:“那?今日给你安排的功课可做了?”
陈大胜站好,态度严谨的回话道:“是,做了!”
佘伴伴一愣,就抬起头看着他说:“确定?那你说说,今日看出什么了?”
陈大胜想了下,便认真答话道:“学生此去,便看到漫山遍野的善男信女,便看到民心所向,看到半堂朝臣在磕头烧香,人人都想要个富贵来世。”
佘伴伴眼里有些失望,微微摇摇头说:“就这?”
陈大胜也摇头:“不止……应该,还看到,有一把悬在皇权之上的软刀子。”
青菜瞬间茎叶分离,佘伴伴就看了身边一眼,伺候的人便齐齐倒退下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佘伴伴才指指身边凳子道:“坐下说。”
陈大胜缓缓呼出一口气,怕酒气熏到先生,就把小凳搬开,又拖过菜筐子一边替他先生收拾一边道:“也是赶巧,下山喝酒会账的时候,学生就看到掌柜把钱儿数出两份,一份放在佛龛前的箱子里,一份儿自己花用……”
佘伴伴提壶给自己学生倒水。